秋天的蔬菜
印象中的秋天总和各色蔬菜有种密不可分的联系，但这倒不是因为丰收。
曾经小小的我回老家时，总像尾巴一样黏着奶奶，在旁边打打下手。尤其是秋天。我把萝卜条从案板上拿起来，用胖乎乎的小手举过头顶，递给奶奶，再看着奶奶爬上梯子，在屋子里晾起一排排翠色的被切成细条状的萝卜，它们像流苏一样下垂。我也看着大白菜被放入深色酸菜缸，上面压上光滑沉重的石头，看着屋子里五颜六色的蔬菜，或是洗净后在案板上晾着的，或是被穿成一串挂在某面白墙上的，心中总莫名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其实如今已经不用储这些秋菜了，但这已成为爷爷奶奶饮食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也更像是一种仪式，昭示着金色秋日将尽，寒冬徐来，东北一年中短暂的美好时光就要一去不复返。
爷爷奶奶每次买菜回家手里常要拎着大兜小兜的各色蔬菜，而仅是白菜就至少要买上一缸。每次提到秋菜，电话那头总会传来奶奶开心的叙述，“今天菜市场白菜可好了，我跟你张奶奶都多买了几棵，都先搁外边了，等你爷把缸给收拾收拾，今天就可以开始积酸菜了！这大伙都可热闹了，住咱对门的你王奶还给我们送的她自己种的辣椒，回头酸菜好了也给他们带几棵”，通话的内容也大都围绕秋菜展开。但由于年纪的增长，爷爷奶奶的关节也常酸痛不已，奶奶偶尔提及自己的身体也说：“可是老啦！不中用啦！可是拎不动恁老多东西了。”她虽然尽力把这件事说得轻松，但是我总能听出一种遗憾和不舍。秋菜的准备也似乎因此告一段落了，屋子里少了那些彩色的点缀，少了两位老人亲手制作美食的乐趣，也少了些烟火气。电话那头从此也少了很多欢笑。
我们便常常给爷爷奶奶买些制好的酸菜，那些超市里用塑料包装包着的酸菜，味道恐怕总及不上两位老人亲手制作的，那里面有一种浓浓的情。
前几年的一个秋天，一家三口聚在一起寻思着帮爷爷奶奶解决这个问题。每年秋天回老家似乎是不现实了，爷爷奶奶又不会用手机，老家也没有网络。这可如何是好呢？一筹莫展之时，我突然一拍脑袋——可以买一些原料，在北京下好订单，直接送到老家，就省去了很多提提扛扛的工作。一切敲定后，我拨出了老家的电话，短暂的滴滴声后仍是奶奶年迈的乡音，她没有提及秋菜的`事，她的每个秋天总是缺着这一块。听说我的建议，奶奶生怕我们麻烦，便要推辞：“我们现在也不缺啥，不用给我们买啥……”但最后仍是被我说服尝试一次。
当手机屏幕上的按钮被按下，我仿佛能看到新鲜的蔬菜在货车中被运往老家，爷爷奶奶笑呵呵地打开房门，欢迎几年没见的“秋菜”老朋友回家，再拍一拍手上的灰，直直腰，忙着去准备下一步要用到的锅碗瓢盆。
“啊，送的菜真挺好的，直接送到门口可方便了！这缸可是又派上用场了！”以上便是我再问起秋菜时奶奶的回答了。我脑中似乎出现了那一箱各式蔬菜，和爷爷奶奶打开箱子时欣喜的神情，还有而是印象中的那口深色菜缸，上面压着石头。“还送的挺快，是不？”背景音里爷爷冲电话喊着，随着电话信号断断续续传送，还带着一点失真。奶奶不禁笑了：“这你爷洗着菜啊还得说两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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