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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脱帽子的双五老舅散文
双五老舅比妈妈小六岁,因为生日是农历五月初五,故有“双五”这个小名。今日上午,我正一个人在家看书,双五老舅来电话,说他来城里办事,在我家附近。极力邀他来吃午饭再走,他却说不了,问问你现在咋样,我急着回家呢!
放下电话,我便不能安心待在家里,锁了房门跑去找他。南转盘道的拐角处停有几辆农用四轮车,挨辆车寻遍了,也不见他的影子,打听后方知,他刚刚离开,回东长发了。
心里失落落的,七年前妈妈去世,双五老舅是我和弟妹们最亲的姥家人了,他也在时时牵挂我们,像小时侯一样。我记事时,双五老舅是个半大小子,粗粗壮壮的。皑皑大雪封了窗子门户,要过年了,妈妈总跑去房后眺望。直到有一天,盼来了双五老舅,他戴着厚厚的黑色狗皮帽子,帽舌压住了嘴脸,只露出圆圆的大眼睛,肩膀向前倾,奋力拉着一个木爬犁,上面有一袋面、一大块猪肉,一卷蓝色华达呢布料。妈妈张开手臂跑过去,扯上那根绳子,木爬犁吱吱嘎嘎穿过栅栏门。双五老舅一把抱起了我,帽檐上的白霜被我碰得簌簌掉下来。
妈妈忙着烙饼摊鸡蛋,锅灶里的秸秆劈啪作响,双五老舅倚在火墙壁上,捂着头上的帽子,狗毛上挂着细细的水滴像雾一样悄悄飘落。妈妈也不喊他摘帽子,任由他吃饭时汗珠在鼻子尖上滚动。双五老舅要回家了,我和弟弟跟他到房后,他斜挎着绳子,木爬犁像尾巴一样追随在脚边,雪地上露出两行辙印。风把雪粒扬起来,冒烟了一样,渐渐弥漫了双五老舅的身影。
有一次,听妈妈跟爸爸唠嗑,双五老舅头顶上有三处鸽子蛋大小的秃块,不长头发,民间把这种病叫“斑秃”。那年月,直接影响到人的外表形象,于是,抹姜汁、擦草药、针灸、刮光头发再长,都不当事。正赶上双五老舅青春发育期,敏感害羞,就怕人家提这事、知道这事。整日整夜戴着帽子,帽子里生出一堆堆虱子虮子,气得外公找他睡熟的空儿,点燃炕洞的柴禾烧旺,拽过他头上的帽子塞进火里,立时唧唧哗哗地爆响,外婆解气地说:“害虫都烧死了!”双五老舅呜呜哭个不停,直到第二天找到另一顶帽子为止。
在外婆家,跟双五老舅一起走东家串西家,他总是宠着我,百依百顺。夏天时,他让我端坐在柜子盖上,随后正了正自己头上的帽子,才从上衣口袋和两个裤子兜里掏出一团团揉皱了的纸币和粮票。然后,一张张捋平那壹分贰分钱和壹两贰两粮票,柒分钱配贰两粮票算一份,要摆出拾份才好,用手绢包了,小心地装进我的口袋里。我美滋滋的,一会儿跟妈妈走到长发镇时,路边有一个烧饼铺,我能买一串糖芝麻皮烧饼,回家分给弟弟妹妹,让他们欢呼雀跃。
双五老舅很能干活,冬天跑到城里拣煤灰,拉回来卖给砖厂,夏天伺候好队里的田地,要去建三江农场插稻秧,平时谁家有个活计,他就打短工。到二十岁时,已经是一个戴帽子的英俊高大的小伙子了。尽管形象上有一点不足,但双五老舅乐观开朗,决不因此将就自己的婚事,他得找一个孝顺媳妇,对外公外婆好才行。妈妈张罗,亲戚朋友帮忙,都不对他的心思。原来他看上了我家邻居山东人家的女儿,勤劳朴实能干,谁都想不到。
那时,一放暑假,我就去外婆家住,玩一个夏天。开学时,外婆偷偷塞给我伍元钱当学费,双五老舅假装没看见,积极主动送我回家。庄稼长得比人都高了,大路上车辙印杂乱,林间一尺宽的小道光溜溜,我稳稳地坐在车后架上,双五老舅骑车飞快,绿色树叶在眼前倏忽而过。我手里攥着那伍元钱,想着外婆对我的好,还在村口张望的身影,竟然泪流满面,悄悄哭了起来。二十里地的路,一会就要到家了,双五老舅停下车,扯了扯头上的帽子,让自己衬衫领子平顺一点,捏出方方角角的手帕轻轻擦拭额头。确信自己完好无暇了,才重新蹬车,一溜烟到我家了。双五老舅娶到了我家邻居的大妮儿,仍是黑天白夜不脱帽子,只是换得更勤了,干干净净。
如今,双五老舅有一所比城里楼房还敞亮的大房子,前后都是翠绿茂盛的小园子,屋内设计讲究,上下水通畅,还安上了名牌太阳能热水器。一进屯子,房顶明晃晃有热水器那家就是双五老舅家!一到节假日,双五老舅再三邀请,我们坐在他漂亮的家里,品尝他和老伴做的可口饭菜。临走时,他急急地拎着大包小袋的应时鲜菜,一边往车上塞,一边拉拉帽子舌儿,嘴里叮嘱着:过几天还来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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