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哀的蚂蚁的散文
叔叔从湖里回来,无非带回一些鲫鱼、红鲤鱼、黑鱼、黄牯……还有时令的藕箭、莲蓬或菱角,也没有什么新鲜玩艺,似乎习己为常,我就没有把叔叔归来当回事。 这天太阳偏西,船靠岸,叔叔老远喊我:“海生,快来快来!”
船边,叔叔真地给了我一个惊喜:一只雏鸟.拿在手上。雏鸟毛绒绒的,嘴丫黄色,翅膀扑腾,我只能双手朝上,笼罩状,轻轻地抱在掌心往家里跑。叔叔还在后面:“小心小心,不抓紧了!抓紧了会捏死的。”
奶奶却没有迎合我的开心,只是找来一只花眼乜篓子,供我把雏鸟放进去,把篓罩封上,并头直摇,直唠叨:“害命,害命啊!”
我才不管奶奶说了什么,一心运筹养鸟大事。先是米粒,后是米饭,再是鱼肉,还用碟子放一碟水在篓子里,雏鸟就是不张嘴。邻家的小伙伴也来了,他说:“小鸟不食烟火食。”也就是说小鸟不吃“熟食”,吃虫子。
村东头生产队种了一片”蠢麻”,叶子有大人手掌大小,杆子一两人高,因为叶面比较光滑,很多虫子吃叶子,还在上面打苞做窝,虫子就藏匿在里面。我和小朋友跑进麻田,却摘不到高高的虫麻叶子,又跑回来央叔叔。还是叔叔有经验:他把高高的麻梗斜拉下来,再把虫麻叶子摘下来,却不伤那绿荫蓬勃的蠢麻。
弄麻叶虫子回来,雏鸟还站了起来,歪着脑袋瞅我们。把卷起的叶子层层剥开,一条绿虫蜷缩在里面,用小棍夹着给雏鸟,雏鸟看也不看。天黑了,鸟也看不见了,它本来就不想吃,现在看不见了,雏鸟更加躲闪着缩成一团,口也不张。奶奶帮我把鸟篓挂在猫和老鼠想(吃)不到的地方.
第二天起得特早,也是因为小鸟,但雏鸟不理睬我的殷勤,还是不吃,掰开它的小黄嘴,把虫子塞进去它也吐出来。昨天还站着,现在只能蹲下了,眼睛也不愿睁开,翅膀也不动了,我真希望雏鸟配合一下,哪怕吃一点儿也行,最终希望落空了。
下午放学回来我向奶奶要雏鸟,她说它已经飞到鸟妈妈身边去了。我一脸茫然,真的吗?
鸟飞了,还剩一些麻叶虫子。我剥开两只,放在屋后的墙脚根上,这里常有蚂蚁出没。不一会,一只侦察的蚂蚁寻到了虫子气味,扒上了虫子,接着是上下周围翻爬,似乎“全面调查”。于是,小蚂蚁回头一溜兴跑。
这是叔叔说的,小蚂蚁回家报告消息去了。
不一会儿,浩浩荡荡来了一大帮蚂蚁。有时候叔叔会故意把食物移去,让群蚁空跑一趟。但群蚁并不“死心”,满地铺开搜寻。有时食物在近处,群蚁很快能搜到;有时把食物抛得远,群蚁怎么也搜不到,无功而返。我常问叔叔:那个“侦察”的蚂蚁谎报军情会不会受惩罚?
悲哀的蚂蚁
蚁群中还有又肥又黑的大个子蚂蚁,叔叔说那是蚂蚁王,行动起来特别慢,像肥猪走路一样前摇后摆。别的蚂蚁直奔虫子,蚂蚁王只是转圈。
“吃饭了。”奶奶已经第二次叫我了。我却正在观看蚂蚁搬虫子的`热闹。那些瘦小的蚂蚁齐心合力真地抬起了比它们大几倍的虫子,一点一点移动。
“吃饭了!”听得出奶奶已经断喝了。我却拿了一根长树枝拦在蚂蚁回家的路上,看蚁群怎样把虫子搬过去。蚁族千手千脚,逢山爬山,簇拥着翻越我设置的障碍。听不到它们的声音。我相信,它们中肯定有人类的“嘿哟、嘿哟”。为了生存,蚁族历尽艰辛,排除万难,也要把食物搬回家。
叔叔出来了,端着饭后的热水,见我还在这聚精会神欣赏着的呆样子, 直接泼在了蚁群上,顿时,一派繁荣、秩序井然的场面变成了尸横遍野、灾难深重。我傻了眼,心潮狂涌,伤心至极,大哭起来。
听闻哭声,奶奶来劝我,邻家伯伯来哄我,叔叔凶我,我却越哭越烈,直到哭累了,不知不觉睡着了。
奶奶信佛,最近更是虔诚,初一十五必敬神。因为父亲在三线工程(葛洲坝)开山炸石,这是个危险中的危险工作。两个月前,杜刘村的一位二十多岁的叔叔被一块飞石留在了宜昌……
夜半,奶奶弄了一碗蒸蛋要我吃饭,并问我为什么哭成那样。我问奶奶:“如果我不任性,听你的话,吃了饭,那些蚂蚁是不是不会遭到叔叔的祸殃?这是不是我的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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