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春景的散文名家

时间:2024-07-04 04:16:33 散文 我要投稿

写春景的散文名家

  春天,是希望纷飞的季节。大雁饱含憧憬地向着北国的乐土结对航行,一路载歌载舞,排踏出春天的韵律,传递着春的喜讯。

写春景的散文名家

  一朵小花

  古清生

  面对一朵小花,我能对它说什么呢?今年北京的春天,总共下过两场半雨,且只是略略地湿了下街道,因而干燥的景况是可想而知的了。干燥的春天,沙尘飞扬,街的花坛上,那土便是水泥灰一般,一丁点儿的湿润也没有。这当然让我对北方的植物产生一种深刻的同情,要在这样的土地上生长,开花,并把生命的枝丫努力地探向天空。这又是要有怎样的坚韧呢?

  独自由南国漂泊到京都,在这里度过如许孤寂的时光,夜夜孤灯长伴,青春便沿着书页字间飘移,生命化做行行抒情抑或并不抒情的文字,只把日子过得如北国的大地般荒凉。只把心灵来叩问,人的一生,是应该如何地度过呢?我为什么要如此地奔波而不屈地寻找那极目难眺的远岸呢?伴我只有京都月华,它柔凉而明净,轻轻地在窗前铺展一方,引我乡思无限。而这些时日,文稿卖得不多,口袋里常常空空如也,以至于挤压去我本来可能获得的诗情。没有诗情也罢,甚而令我连丁点儿的游兴也无,想想那毫无湿润的土地,令我的心灵也干渴。

  然而,这一天我走在街的花坛旁,我忽然发现,这干渴得如同水泥灰的泥土,居然萌出几点新绿,且自信地开出几朵小花,黄灿灿的小花。它们在春天的阳光照临下,竟是透着那么一份惊喜,它们的根就扎在这块毫无湿润的土地上。它们,是以怎样的毅力在这样的土地上生长起来的呵?我索性停下步来,俯身凝视着一朵小花,它向我微笑着,因它的缘故,我发现阳光要美妙得多。这样一朵小花,它有两片小小的叶子,像两只举起欢呼的小手,有一根小茎,极绿,在春风吹拂里颤栗不止,它整个的形像微小而精致,令人不忍触碰。它便是这样一个小小的生命,一朵开放在春天里的小小花朵,它猛然地让我感悟到生命力的强大。在如此干燥的土地上,扎根,吸收到哪怕一丁点儿的养份,极顽强地生长出来,还绽开小小花朵,捧起即便是这样微小的颜色,微小的喜悦,但它终是这春天里的花朵的一种呵!它的呈现,妩媚了我心头的枯燥的北国的春天。

  一朵小花,它竟拂去我心头的.冷寂和积尘,它把这一捧小小的美丽托送给我,它让我在它的面前思之不已。我们的生命,究竟有没有一朵小花强大?有它的从容而饱含激情?有没有它那么一点点亮色?我还呼吸到小花儿的淡淡的一缕清香,它在阳光里暗放。终于是看得久了,我用心灵轻轻地抚摸它,我的心刹时也芬芳,即便北国这样的土壤,它亦是要养育一种花朵呵,所谓的荒凉,原来竟是心灵所生,真正的土地,也总是会有花朵的,会有这样小小的花朵。我就用这朵小花拂去我孤旅的疲惫,且要把它移植到我的文字里,让我的文字也暗香浮动。

  故园春

  柯灵

  故乡的三月,是田园诗中最美的段落。

  桃花奖靥迎人,在溪边山脚,屋前篱落,浓淡得宜,疏密有致,尽你自在流连,尽情欣赏,不必像上海的摩登才子,老远地跑到香烟缭绕的龙华寺畔,向卖花孩子手中购取,装点风雅。

  冬眠的草木好梦初醒,抽芽,生叶,嫩绿新翠,妩媚得像初熟的少女,不似夏天的蓊蓊郁郁,少妇式的丰容盛髻。

  油菜花给遍野铺满黄金,紫云英染得满地妍红,软风里吹送着青草和豌豆花的香气,燕子和黄莺忘忧的歌声,……

  这大好的阳春景色,对大地的主人却只有一个意义:“一年之计在于春。”春天对乡下人不代表诗情画意,却孕育着梦想和希望。

  天寒地裂的严冬过去了。忍饥挨冻总算又捱过一年。自春祖秋,辛苦经营的粮食——那汗水淘洗出来的粒粒珍珠,让“收租老相公”开着大船下乡,升较斗量,满载而去。咬紧牙齿,勒紧裤带,度过了缴租的难关,结帐还债的年关,好容易春天姗姗地来了。

  谢谢天!现在总算难得让人缓过一口气,脱下破棉袄,赤了膊到暖洋洋的太阳下做活去。

  手把锄头,翻泥锄草,一锄一个美梦,巴望来个难得的好年景。虽说惨淡的光景几乎年不如年,春暖总会给人带来一阵欢悦和松爽。

  在三月里,日子也会照例显得好过些。“春花”起了:春笋正好上市,豌豆蚕豆开始结荚,有钱人爱的就是尝新;收过油菜子,小麦开割也就不远。春江水暖,鲜鱼鲜虾正在当令,只要你有功夫下水捕捞。……干瘪的口袋活络些了,但一过春天,就得准备端阳节还债,准备租牛买肥料,在大毒日头底下去耘田种稻。挖肉补疮,只好顾了眼前再说。

  家里有孩子的,便整天被打发到垄头坡上,带一把小剪刀,一只蔑青小篮子,三五结伴,坐在绿茸茸的草场上,细心地从野草中间剪荠菜、马兰豆、黄花麦果,或者是到山上去摘松花,一边劳动,一边唱着顽皮的歌子消遣:

  荠菜马兰豆,姊姊嫁亨(在)后门头;后门春破我来修,修得两只奶奶头。

  女孩子就唱那有情有义的山歌:

  油菜开花黄似金,萝卜开花白如银,草紫开花满天星,芝麻开花九莲灯,蚕豆开花当中一点黑良心,怪不得我家爹爹要赖婚。

  故乡有句民谣:“正月灯,二月鹞,三月上坟船里看姣姣。”

  二月正是扫墓的李节,挑野菜的孩子,遇见城市人家来上坟的,算是春天的一件大乐事,大家高高兴兴,一哄而上,看那些打扮得齐齐整整的哥儿姐儿奶奶太太们,摆开祭祀三牲,在凤灯里点起红烛,一个个在坟前欠身下拜。要遇见新郎新娘头年祭祖,阔人家还有乐队吹奏.祭扫完毕。上坟人家便照例把那些“上坟果”——发芽豆、烧饼、馒头、甘蔗、荸荠分给看热闹的孩子,算是结缘施福。上坟还有放炮仗的,从天上掉到地下的炮仗头,也有孩子们宝贝似的拾了放在篮子里。说说笑笑,重新去挑野菜。

  等得满篮翠碧,便赶着新鲜拿到镇上叫卖,换得一把叮当作响的铜板,拿回家里云交给父母。

  因为大自然的慷慨,这时候田事虽忙,不算太紧,日子也过得比较舒心。——在我们乡间。种田人的耐苦胜过老牛、无论你苦到什么地步,只要有口苦饭,便已经心满意足了。“收租老相公”的生活跟他们差得有多远,他们永远想不到,也不敢想。——他们认定一切都命中注定,只好送来顺受,把指望托付祖宗和神灵。

  在三月里,乡间敬神的社戏特别多。

  按照历年的例规,到时候自会有热心的乡人为首,挨家着户募钱。农民哪怕再穷,也不会吝惜这份捐献。

  演戏那天,村子里便忙忙碌碌,热火朝天。家家户户置办酒肴香烛,乘便祭祖上坟,朝山进香。午后社戏开场,少不更事的姑娘嫂子们,便要趁这一年难得的机会,换上红红绿绿的'土布新衣,端端正正坐到预先用门板搭成的看台上去看戏。但家里的主人主妇,却很少有能闲适地去看一会戏的,因为他们得小心张罗,迎接客人光降。

  镇上的侧主也许会趁扫墓的方便,把上坟船停下来看一看戏,这时候就得赶紧泡好一壶茶,送上瓜子花生,乡间土做的黄花果糕、松花饼;傍晚时再摆开请过祖宗的酒肴,殷勤地留客款待。

  夜戏开锣,戏场上照例要比白天热闹得多。来看戏的,大半是附近村庄的闲人,镇上那些米店、油烛店、杂货店里的伙计。看过一出开场的“夺头”(全武行),各家的主人便到戏台下去找寻一些熟识的店伙先生,热心地拉到自己家里,在门前早用小桌子摆好菜肴点心,刚坐下,主妇就送出大壶“三年陈”,在锣鼓声里把客人灌得大醉。

  他们用最大的诚心邀客,客人半推半就:“啊哟,老八斤,别拉呵,背心袖子也给拉掉了!”到后却总是大声笑着领了情。这殷勤有点用处,端午下乡收帐时可以略略通融,或者在交易中沾上一点小便宜。

  在从前,演戏以外还有迎神赛会。

  迎起会来,当然更热闹非凡。我们家乡,三月里的张神会最出名,初五初六,接连两天的日会夜会,演戏,走浮桥,放焰火,那狂欢的景象,至今梦里依稀。可是这种会至少有七八年烟消火灭,现在连社戏也听说演得很少。农民的生计一年不如一年,他们虽然还信神佞佛,但也无力顾及这些了。——今年各处都在举行“新生活运动”提灯会,起先我想,故乡的张神会也许会借此出迎一次罢?可是没有。只是大地春回,一年一度,依然多情地到茅檐草庐访问。

  春天是使人多幻想,多做梦的。那些忠厚的农民,一年一年地挣扎下来,这时候又像遍野的姹紫嫣红,编织他们可怜的美梦了。

  在三月里,他们是兴奋的,乐观的;一过了三月,他们便要在现实的灾难当中,和生活作艰辛的搏斗了。

  一九三四年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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