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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少功的活法
我并不认识韩少功,只是从他的文章中读出了他的活法。据他在文章中说, “想法”是“活法”的同义语,因此我要谈的实是韩少功生存方式和态度的选择,是他精神追求的一个取向。
韩少功通过自己的选择,在这所谓后现代的时空里,在文学黯然无光的语境中,重新赋予文学以魅力。他选择语言,因为语言是他精神的皈依,他对语言的渴求和敏感,来自于“苏醒的灵魂”,他把这称之为“心想”,并指出这种以“心”进行的书写,是用“心血和心魂,用一生中全部怦然动心的回忆和向往”。
陀恩妥耶夫斯基在评价塞万提斯的《堂吉诃德》时,这样说:“到了地球的尽头问人们:‘你们可明白了你们在地球上的生活吗?你们怎样总结这一生活呢?’那时人们便可以默默地递过《堂吉诃德》去,‘说这就是我给生活作的总结,你难道能因为这个责备我吗?’”如果人类精神能给堂吉诃德式的幻想,堂吉诃德式的追求,留下一点点空间,即使微不足道很小很小,即使瞬间刹那,那么生命之境定会拥有一个“洁净的雨夜或一片星空”。这便是韩少功称为新的圣诞。
韩少功的表达无以离开他的存在环境,为此他的“活法”,既有一种回肠之气,又充满了生命内在的苦涩和焦虑。对于世纪末人的主体丧失,人文精神泯灭,作者表达了深深的忧虑。从工业时代到电子时代的环境分析,作者进行了“没有丝毫笑意”的叙述。从天文学、进化论、心理学到经济学,等等,人被一次次抛向边缘,生命的时间被技术的空间分割得支离破碎。但是我们无以逃脱技术的时代,技术文化已犹如魂灵般进入人的生命。它甚至可以将“人的血温,脉跳,价值观以及亲切的情感”进行归类分析,然后以编程的形式对人生进行“注解和表达”,于是,“来自生命深处”的“生动的原创力”就无以找到真正的独特性了。因此“生命的原创力”已不再是它产不产生的问题,而是它经不经得住“技术分析”,有没有突破技术分析的可能性。面对资讯爆炸的潮流文化对人的侵害,韩少功期待“道义和诗学的控制”,他希望“人心的自然”,能导致人类精神作“一次血泪中新的光荣东升”。
韩少功的想法是以独语状态表达的,属于一种纯时间性的书写,仅表达自身的历史存在。正如他在《心想》篇中指出的:“真理周围没有掌声,喝彩和赏金”,“真理是寒冷的地狱”。这是一种贯注了理想圣光的孤独。但是我认为绝对不仅于此,这种心的语汇,这种别样人生的注解和表达,应该会获得别样的呼应。
首先,韩少功的人生态度,表达了人类精神对真实追求的执著。在当今仿造,拼贴,复制,到处充满故作的姿态和面具的时代,能以自身的“活法”,以一种生命之气,将心灵真实从层层操作文化的包装中挖掘出,以本色的生命遭遇世间万物。
其次,韩少功以自己的智慧和情怀,再一次指出人本与文本的互动,以自己为文的态度,来表达情感和人格实乃为“思维的路标”。这种文化道义的责任感是文学未来的希望。也只有这种本着对自身使命深刻反思的态度而形成的作品,才会让人读了以后觉得自己不再是以前的我。面对目前文坛现象,韩少功在文中一针见血地指出:“我的某些作家同行只是一些操作感很强的卖客,文场上屡屡得手却骨血里从来没有文学,就像在情场上屡屡得手却从来没有爱情”。因此,为文,首先要立人,正如鲁迅先生所言:“首在立人,人立而后凡事举。”韩少功将为人与为文结合,将文学兴趣与人生信念融为一体。这样,无论是创作还是接受,都是在进行生命执著的意义追究和审美追索。
总之,韩少功将目前几乎被消费文化遗忘的自然精神又重新醒目地推向了人的血性生命,为人类精神的自我敲响了警钟。这将会使当今不能承受之轻的生命,得以在此获得怦然悸动的会意的心之笑容,重新找到地面坚实的感觉。在价值信念为消费主义所取代的时候,诗人独憔悴。韩少功表达出自己的精神选择,这便是渴求对话的心态,他在寻找心灵的读者。因为他的写作不是为了开心,不是为了谋生,不是为了出人头地,而是一种生存态度,一种活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