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苕窖散文
“烧?红苕”
这事情,大致在自家的灶堂里,有许多朋友都干过。不过,我们一般不觉得这样就很不得了。因为,那只是在做饭的时候,或者煮什么结束的时候,才把红苕放进草木灰里面,等好半天红苕才会熟的。最主要的是,那些事情都一般控制在爸爸妈妈手里,而小孩参与的很是有限。
我们小孩子不这样做。直接趁着大雾天气,悄悄地背了背篼上山,捡了松毛儿和一些柴叶子,找块空地,就烧起红苕来。
红苕烧熟了,本来有另外一名字,只是那个字实在太难写了。
因为那个字实在是不好找。聪明的人用左边一个火字右边一个巴字来代替,读作“啪”的音。火字边右巴字那个字,我找了好久终于找到了,就暂时写成“?红苕”,以资大家笑谈。
“?”所替代的那个字,我们这里使用得相当广泛的。比如,问你屋肉煮“?”了没,就是外边所说的你屋肉煮熟了没。喊你捏一下藤藤那个冬瓜,看看是不是“?”的,是的话就已经烂掉了;自然,烂掉了就不要了。或者喊你把米煮“?”一点,老人好吃,就是喊你把饭煮得软和一点。诸如此类,运用非常广泛,然后遗憾得紧:我实在写不起这个“?”字所替代的那个字呢。
所以,“烧红苕”就直接上场了,跟其他地方说的烤什么一点关系都没有似的。也就是,说这个事情的时候没用什么烤字,最好的是说成“烧?红苕”。这么一说,大人小孩一听就明白,完全不是拽文的。而且,红苕,只有红苕可以这四个字连在一起说;换了别的,那就不能够这样说了。比如,烧苞谷(就是外边所说的烤玉米),绝没人说成是“烧?苞谷”。
大雾天气最为合适。如果没有大雾,山上一冒烟,那山下就看见了,肯定有大人跑上山来:事情就不会成功了。最合适的地点,定然在山脊上的重石子(跟老版的《红楼梦》序幕里面显出来的两个石头重起来的那个形象很一样,咱家那山上就这么一个地方叫重石子。为什么提到那大作品呢,因为妈妈跟老一辈的人看见那序幕都说是在我们那山上那地方拍下来的!)的石壳下面,只有石头,周围树也高,烟子顺着石头上去了,谁也难得发现。
捡柴这些并不难,只不过烧的经验不足,所以往往把红苕烧焦了。焦了也没事,照吃不误。吃过之后,嘴巴上不仅有灰,还带黑色呢,那就是焦红苕的影响了。同去的山梁上的小朋友们并不介意这些,还是相当高兴。见着太阳老高老高的了,就割草的割草,捡柴的捡柴,以最快的速度下山回家去:妈妈站在院坝边上喊吃饭了嘛。
后来念书之后,才知道这事情做不得,也才知道被大人擒住了打股是应该的。那山林重地,怎么可以点火呢。
好在时光教会我一种特有意思的本领,常常忘记屁股被打的时候眼泪长颗长颗的情景,让我偏偏记住几个小孩子一起争抢我们自己的劳动成果且个个笑逐言开。同时,让我记得,烧,是一个动作过程。烧熟了,直接就可以叫“?红苕”。
苕窖
回家的红苕一直摆在外面,那可不是个事儿。就算是有阳台的人家,放在阳台上,那也不怎么美观。父亲有办法的:打了一个苕窖。
别的地方或者是从地面上打一个洞下去,往下挖。父亲不一样,苕窖是平着往里面挖进去的。可能是地形的原因,我们这是山区:上边是土地或者山坡,下边就可以这样干;换一种说法,就是我们这里的山是一坡一梯一坡一梯,往往几坡几梯才到河边的,不是直直一个大坡就下到河里去了的。窖的进深不过三四步的样子。洞口在左,窄小,仅容人弯腰进去。进到里面,也不能够直起身来,也必须躬着腰,不过可以向里走三四步,向右走两三步。
泥土跟外面的泥土不一样,里面是我们乡下说的“石谷子”。这种土,滤水功能强。似乎第一年,父亲没在洞里面的四边上挖小沟,里面就很润浸(湿润),效果不怎么好。第二年开始,父亲就在洞内四边挖了小沟,排水出来,效果就好起来。
加上洞口用了两块长石头立着当门枋,门枋上边横着砌一短石头做横联,很象样子。这么好的洞门口,用一张洞门大小的笆子拦了,外面蒙上好两个谷草,里面实在就温暖起来。我悄悄躲到里面去玩过,所以就知道。
如果红苕挖起来,被捋去泥巴,已经在地里晒了半天,没多少水气了,背回来就可以直接装进苕窖里。如果一挖起来,尤其是对着雨挖起来就背回家来,一般要放在屋檐下三两天,等红苕上面的水气干了,才搬进去的。
父亲对自己这个手艺还是很满意的。冬里每次进苕窖去捡红苕的时候都高高兴兴,哼着他自己才明白的小曲儿。如果发现其中有霉烂的迹象,父亲就很是大声跟母亲讲,咋又烂了一个呢。
当然,山那边还有更进步的地方,号称高温大物窖。父亲选了一些又大又好的红苕装进蛇皮口袋(就是肥料口袋,肥料用完之后洗干净,可以装东西),并且在口袋上写了自己的名字或者做个什么记号,背到那边去,来年春天取回来并(并红苕):算是苕母子种,即红苕种。这样做过几年,后来也不做了,山那边似乎不开那种高温大物窖了。所以,多数时候,父亲还是把希望寄托在自己的苕窖上。
红苕进去之后,其他一些事物也跟着也享受这样的待遇。有一年,父亲把橘子装了竹筐也放进去过,还把甘蔗(我们这直接叫甘枝)也放进去过。不过,经验证明,只有红苕放在里面效果最好;为此,父亲后来一些年只往里面放红苕,而把其他的都撵到外面来了。比如,甘蔗就直接在外面找个地方挖个坑埋下去。
春天的时候回家去,父亲提出小半背篼红苕来,叫我带上吃。外面市场上的,多不如父亲这小苕窖保存的好。不仅如此,还很难见到。因为春天里市场的红苕,那是卖出去做苕母子的,不是供人拿来吃的了。
我是自然喜欢得叫好。父亲虽然不曾去卖过或买过红苕,但这事情却很让父亲满意,父亲直夸苕窖不错。
晒苕夹子
在苕窖时代之前,奶奶一般处理红苕的办法是晒苕夹子。选一些大个头的红苕,洗干净,切成片,晒干,成为干苕夹子。别看就这一句话,洗有一个过程,可能洗一遍不行。虽说不像洗衣服要三四遍才干净那样麻烦,但是,一遍肯定不行,至少要再清洗一次。
切片,也要一刀一刀地来。而且,不宜太厚。太厚了,不容易晒干。因为这雨说来就来,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
淋了雨的苕夹子,即使将来晒干了,上面也有很多麻子点点,样子不好看。同时,有的吃起来还可能带苦味。奶奶说,可能有的红苕本身带点苦的。我是想,那肯定是因为淋了雨的缘故。
所以,看见有太阳的日子,就是最好的时候,赶紧洗赶紧切赶紧晒。如果一次也没被淋到,那出来的干苕夹子,按照奶奶的说法,多白漂啊。也有不足意的地方,奶奶发现没削皮的苕夹边边不好看:晒干了,那苕皮就要黑不黑了的嘛。后来,奶奶也要苕皮削掉才切片去晒的。
晒苕夹子,基本上把家里的筛子、簸箕、笆子都用上了。最好的还是大笆子。篾条编成的长方形笆子,自然也是父亲的手艺。热天里,我们往往先在院坝里摆排三条大板凳,然后把大笆子搁在板凳上面,就爬到上面歇凉(似乎就是外边所说的纳凉那一类的)。这样的大笆子,父亲编了两个。
奶奶冲洗了大笆子之后,就弄到田边上没遮没掩的四个树桩上。上下左右都透风,又有太阳。正所谓“又吹又晒,干得才快”。这是其他,如筛子、簸箕一类不能够媲美的。
干苕夹子的用途,自然主要是煮饭。煮稀饭的时候,可以加在里面(搭饭),相当好。而且,因为是晒干了的,保存期很长的。晚上没做饭,肚子饿,抓点出来吃,干苕夹子不仅硬的有嚼劲,也很顶饿的。
那时候不仅奶奶这样做,周围好些人家也这样做过。如果几家人晒苕夹子都选在那几天,那么,你从路上过去,保证可以闻到很新鲜的红苕味道。现在很少见到这样的风景了。还有人说有一种叫苕夹子酒的土酒,只是不知道烤酒的时候究竟用没用苕夹子了。
这两天,我们家厨子看见太阳好,就晒苕麻丝儿。其实是更晒苕夹子一个原理。不过,更详细一些了。
她先把红苕削了皮,洗干净,然后切成比手指还细一半的丝儿。切成丝丝之后,等锅里的水烧开了,就把这些丝丝放进锅里去“掸”(这个字是不是准确,现在还在讨论中。音是这样的音。其实就是稍微地煮煮,不煮熟了!)一下;然后捞出来,弄到房顶上去晒。晒干之后,就成了苕麻丝儿。
厨子说,天时好就是不一样,晒出来的又红又亮。这说法与奶奶有区别,才记起奶奶那时候晒的好多都是白心的红苕。自然,厨子现在晒的全是红心的红苕。
厨子制作的苕麻丝儿,主要是当作零食。就是偶尔拿出来当零食吃,不搭在饭里面的。这东西,显然比街上卖的那些零食要可靠得多:里面实在没加什么作料,好吃。不过,老实说,与奶奶的苕夹子相比,还是很有距离。
红苕苞谷谈
那从前也不觉得苦,现在也不觉得。不存在所谓忆苦思甜。反正日子就是这样过的,有什么苦的呢?自己感觉还是很满意。
再说,认识的小花小草小树小木一大帮,说起来幸福惨了。还有,就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不说细米白面,不说豌豆胡豆,就说吃红苕苞谷,也很多趣味。红苕确实有催肥的效果,母亲总是这样告诫我这样的小孩子,父亲也说好吃。
要交的粮食交了以后,是要算着吃的。不能够说家里有好的米啦面的就先吃好的,把好的吃完了就吃红苕苞谷甚至不吃(父亲评价这类现象是“有了一顿怂,莫得了剜鼻孔”;意思是有了吃的一点不盘算,几下就吃完,吃完了呢就只好饿着了)。我们不这样做。好的要匀着吃。红苕出来之后,那些最小的红苕都收拾背回来,一大锅煮全都煮红苕,美其名曰:亮红苕。
顿顿都吃,所谓三复二顿都吃。可能有朋友说,这多痛苦。其实没什么,尤其是苕窖时代没到来之前,抓紧时间吃,是一种很好的办法,而且确实节约米面。吃一两个月,是常有的事。
苞谷就更有意思。苞谷,自然多是舍不得吃嫩苞谷了。不是不吃嫩苞谷,只是不会疯狂地猛吃。老了的苞谷,晒干了苞谷米,很划算的。撮一撮瓢干苞谷米儿出来,把灰那些过过筛子,里面的小渣子什么的拈干净,用磨子推两次,够细的了。锅里的水烧着。父亲吼一声,那娃儿,走街上去买包糖精回来,屋里没糖精了。我就立马去办。
跑回来的时候,锅里水开了,父亲正在下磨子磨出来的苞谷面。一边细细往锅里的水上撒,一边用筷子快速搅动:经验证明,如果搅动太慢,苞谷面下去那肯定要结成块状;更不用说不搅动。
父亲看站在灶头边的我,问了声你买回来了。我点头。父亲就会说,买回来了就搭两三颗在里面,憨起干什么。那,我就赶紧用牙齿咬了糖精口袋,在父亲一声一声地嘱咐中,下了三颗糖精到锅里。
煮熟之后,就是著名的苞谷蒸蒸。味道不是一般的好。一顿,我可以喝两三碗。反正煮了一大锅,没什么的。
有时候,父亲把苞谷面下得多,而锅里水不够多,就显得干一些。有了锅巴,就会让母亲笑话。母亲很会把握,这点是我们父子所不能及的。
现在,石磨已经不用了,多是找个打面的地方,用机器打出苞谷面来,吃新鲜玩意儿样的吃一点。有的甚至不好意思去打干苞谷米儿面,所以不曾见到这风景。最多不过是嫩苞谷的时候,剥了嫩苞谷,去打点嫩苞谷面,用了口袋装着,冻在冰箱里,想吃的时候试着吃点,以资解谗。
吃过苞谷蒸蒸的人,即使现在住进了城市,看见这事物眼睛依然放出不一样的光芒来。甚至一碗又一碗地来。没什么奇怪的。
不过,那时候,让你一连吃个一两个月,那肯定也比较有趣。小孩子不懂得家里过日子需要安排,总不免问起父亲怎么不煮米。母亲肯定说这东西比米要好很多。确实也是如此:现在白米细面吃多了的人们,不四处想办法找这些东西吃么?有的甚至更疯狂,连从前的过路黄啊车前子啊,以至于牛喇叭草的草尖儿都吃上了。哪还有苦不苦的说法呢。
如此安排下来,过年前后即所谓青黄不接的时节,我们家还是有米吃的。不敢说现在没过过这样日子的小朋友将来如果遇到稍微紧一点的日子怎么办,只是说过过这样的岁月于我是很有意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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