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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竹花开散文
一
年前的几天,笼罩了一个冬季的雾气终于散了开去。太阳朗照着,高高的,毫不刺眼,也不炙热,仿佛一个温暖的怀抱,慢慢地焐暖这个宁静的被寒气折磨了一季的小村。水泥地干了,未硬化的小路也不复泥泞,屋檐下的燕儿来往甚密,或啄新泥,或衔干草,辛勤劳作着。
两个小家伙真的玩嗨了,跑东厢,窜西房,明明还在眼前,转瞬间,又不知跑到哪儿去了。总之,一回小村,两个小家伙就像飞出笼中的金丝雀,完全不知收束。一天,正陪着爷爷校对先祖札记,小浩洋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二叔,开花啦,开花啦,竹子开花了。”说完就直勾勾地盯着我。
我明白小家伙的意思,但三岁半的小家伙哪能知道竹花究竟意味了什么。转头看爷爷,发现爷爷神色恍惚,呆呆地愣住了,完全没了往日的精明透彻,甚至连笔上的墨在宣纸上慢慢晕开也浑然无知。
沉默,沉默在小小的房间里越演越浓。小家伙很不明白,拽着我想往外走,很是急切的样子,眼泪已然要漫出了眼眶。可是,除了严厉地瞪了一眼,我实在为难得紧。
“差不多也是时候了,再去看一眼吧!”话刚落,爷爷就踉跄着走了出去。
二
爷爷终究是变了,与前时不同了,或更该说,与想象中的前时不同了。
往年,一到年底,爷爷总会拉着我往山中小住几日,一是去看看还在的老友;二是到我恩师坟前汇报一下典籍修补的进度,浅浅地饮上几盅,自言自语地说些心里话。但今年,不知怎的,爷爷不再提起了,即便那天我上山为给恩师扫雪,他也没过多叮嘱,只是拿出一瓶藏了多年的老酒让我带上,让我把之前整理好的读书随笔,一同祭给恩师。按他的原话:“缝缝补补十来年,介存的托付和遗愿,总算是完成了,至于剩下的,就得靠你自己了,毕竟,你是他弟子。”再有,按照往常惯例,年前几日爷爷都会暂作歇息,打打麻将,溜溜鸟,去找谢家班的老成员拉弦弹歌。可今年,爷爷基本不去找人了,遛鸟,打麻将,也只是心血来潮之际,偶有为之,大多时候,都是呆在书房中整理先祖札记。
“要是你在,明年这时候差不多就该整理完了。”每感力不从心时,他总在我耳边感慨。搁在以往,他会给我指出哪里的疏文欠妥,哪里注解有新解,哪里的例证材料不大可靠。然而,今年他不再仔仔细细地教导了,只是让我先读一遍,校注一遍,然后给他修改、校注、补充、誊写,等装订成册了,再让我读一遍。
还有,爷爷越发古怪了,时常自言自语不说,做出的一些事,实在令人啼笑皆非。你说,对三岁半和一岁半的重孙讲《三国志》《水经注》《山海经》,是不是无异于对牛弹琴,要是小孩能听进去,那才叫咄咄怪事呢?偏偏,他还一脸肃穆,认真得不得了,倘若孩子听着听着迷糊了,他还朗声大赞:好!好!好!如此年纪就能入迷,比你二叔强多了……
三
毋庸置疑,旧历年毕竟是咱们的中国年。炮仗、烟火之类的,自不消说,单单是山间坟头摇曳的烛火,就显示出新年的气象来。按习俗,年三十、初一、初二、十三、十四、元宵,都要去各家先祖坟前祭拜,老家称之为亮灯。通常,只消几人带上各房祭品,往坟头一摆,焚烧,诚心地三叩首、三作揖,基本就算是完成仪式了。当然,富裕些的,会买上礼花;传统些的,会写上祭文,平常的,大多就是香烛纸加上鞭炮而已。
除夕那天下午,一大家人吃过团圆饭。爷爷明确地说:“今年,男丁必须全部到位,至于女丁,除了小佳佳还要照看小馨蕊,其他的尽量都去!”尽管大家都不明所以,可没人敢违了爷爷的意,各自准备着自家的物什。
二爷的坟前,满满当当地跪成了几排,父辈是第一排,母亲和婶娘们是第二排,我则和几个兄弟在第三排,至于大姐和妹妹,只能在第四排,但是,相字辈男丁只有小浩洋,只好安排堂哥去照顾他,跪在了第五排。祭祀是爷爷高声喊跪开始的,但是,话还未尽,就见坟前齐刷刷地跪成了一片,接着,耳畔响起了爷爷低沉而洪亮的声音,那是在念诵祭文。一时间,周遭静悄悄的,只有爷爷抑扬顿挫的声音,呼呼的风声,远处的啼鸣声,在蔚蓝的天空中回旋、叠加、飘远。祭文念诵完,前排的将祭祀所用的香烛纸和祭文一同焚烧,待到钱纸焚尽,方可一一上前叩拜、作揖。一切在默默中进行,没人交头接耳,也没人发出半点声响,更没有人插队赶前,诚心诚意地三叩首、三作揖,尔后再退回原处,继续跪着。所有人拜完,就能站起来了,然后,放鞭炮,放礼花,毕竟,这是祭祀仪式最后的强音。
祭祀完一所,自然还有下一所,毕竟安家在此已经百多年了。
之后,初一、初二、十三、十四、元宵,大体也是如此。不过,元宵那晚,祭祀完最后一所坟,爷爷并未立即走开,而是紧紧盯着碑文久久不肯离去,我们上前搀扶,却被他挡开了。说:“这是最后一次带你们了,祭祀的事,我算是交托了,以后也不会再管了。让我再好好看看!”
四
年后,人们都要为生计奔走,相继离开了,村子里也越发的冷清了。而我,本也要离开的,但身上的伤还未痊愈,倘若坚持要走,路上定然会有诸多不便。同样,手指受伤的堂哥也无法参与工作,只得滞留家中。既然堂哥未走,两个小家伙也是不可能走的。因此,每日除了和爷爷整理先祖札记,唯一的乐事,就是逗两个小家伙。
馨蕊委实小了些,说起话来都磕磕绊绊,交流起来费劲得很,大多只能靠搞怪动作来取悦于她。至于浩洋,就轻松多了,至少,语言上是不存在障碍的。他最喜欢喜洋洋,因为喜洋洋够聪明。每次,他总缠着我,让我给他讲比喜洋洋还聪明的人,自然而然的,我都会给他讲《三国》,因为不管他有没有将《三国志》听进去,但,一些人名,一些事迹,他还是熟悉的。可每次讲完,他总问:“二叔,你说的这个人怎么跟老祖讲的不一样啊,比老祖讲的聪明多了。”
他哪知道我讲的是演义,老爷子讲的是正史,只是未傻傻分不清楚,又很想知道。一天,他居然跑到书房,说:“二叔,老祖说你讲的不对,但他讲的那些人好笨啊,一点儿都不聪明!”我笑着摸摸他的头,从书架最顶上拿了以前我启蒙用的《三国演义》。说:“想不想知道谁说得对不对!”小家伙拼命点头。“那二叔就教你《三国》,你就知道谁对不对了。”小家伙立马叫好,迫不及待地爬上了椅子,做出一副准备好了的样子。
“建宁二年四月望日,嗯,也就是很久很久以前,帝御温德殿,也就是说这个国王要在温德殿这地方办公了,就好比你爸爸去办公室工作一样……”
其实,爷爷一早就在门前了,只是不想打扰而已,静静地倚着门看着。余光中,他欣慰地笑了……
时光总是匆匆,一转眼,就该是离开的时候了。离开的前一天,我带着小家伙去已经枯黄的竹林里摘了一颗籽,埋在家中的花盆里,洒水,施肥,放到了爷爷的门前……昨天,小家伙打电话告诉我,种的那颗籽发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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