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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色童年散文
有人把童年比作暴风雨后的彩虹,五颜六色绚丽无比;还有的人认为童年是晚霞的余光,美媚无限让人怀念。
我的童年荒唐幼稚,滑稽可笑,略带几分苦涩,那时候的我脚上穿不住鞋,头发经常被母亲强行剪得不男不女,喜欢和比自己大的男孩子玩,爬墙、上树、摸鱼、偷瓜样样都不会输。
没有女孩子气,总是惹事生非,玩的时候不是刮破皮肤就是扯破衣服。回到家里都要受到母亲的体罚责骂。
刮伤的是自己,疼的也不是你们?扯破是我的衣服,大不了我不穿,为什么要打我骂我?我不明白,日积月累,怨恨埋藏心底,爆发时故意对抗父母。
那个年代的孩子没挨过打的没几个,大多数都是在父母的抽打咒骂声中长大。都是因为穷,物质贫乏,经济文化落后,孩子之间打架、扯破衣服、丢了鞋子、祸害瓜菜、不长眼色等等都要挨打。我挨打最多,原因是上面几样子都占全了。
那时候大脑就是个空壳。傻傻的分不清时间,不懂生死,不懂亲情之间的关系 ,没规矩没约束想干啥就干啥,脑子不会分析问题。
有一次,一帮孩子正玩的起劲,突然,有个男孩跑来说:“谷虎死了,咱去看。”男孩们飞似的奔跑在前面。
穿鞋奔跑,对我来说是一种折磨。光脚跑起来赶不上刘翔百米冲刺的速度也有他奔跑的风姿。脱下鞋,鞋提手里第一冲到谷虎家。
谷虎家出出进进人很多,都阴着脸,呜呜大哭的是他的老婆孩子。
谷虎的小女儿叫英英和我同岁。她也哭得很伤心,为什么要哭?谷虎打他们了?
我从门口围堵的人群挤到屋里。谷虎头戴黑绒帽,身穿崭新的花棉袍,直挺挺躺在门板上,脸色煞白睡着了。谷虎的大女儿握着谷虎的手哭得死去活来,旁边的人也跟着掉眼泪。凑到谷虎跟前,捏捏谷虎的耳朵凉凉的,又摸摸他蜡黄手还是凉凉的,摸脚时被姐姐拉出来。往回走,早忘记手里的鞋丢哪了。几个大男孩知道我摸了谷虎,说我鬼魂附体,吓得跑了。
我没什么感觉,也不怕鬼魂,谷虎就是睡着了。我是丢了鞋害怕姐姐告状,害怕母亲的拳脚。
母亲是城里长大的。19岁时,因家庭背景下放农村,下放时还在读书,20岁嫁给父亲。对农活家务活一窍不通,针线活更做不了,我们的衣服鞋都是求邻居帮忙做的。我们擦破皮肤、绊坏腿脚、磕破脑袋母亲倒不怎么心疼。还会刻意的说:活该!那才好。
要是扯破衣服丢了鞋子必定拳脚相加。母亲发落完,还要添油加醋扩大事实描述给父亲,父亲听了不得不再打我们一遍。
惴惴地回去,站在门口等候处置,姐姐如实向母亲禀报,母亲一听飞起一脚,把我踹出门外几米远,我:“哇”哭了,半天换不过气。紧接着听见母亲一连串的咒骂声:“快跟谷虎见阎王爷去吧,刚穿的新鞋才几天?”
母亲的拳脚特别有劲,我亲眼看见她踹猪一脚,猪在原地转了三四个圈儿才跑开,踹我这脚用的力气也不亚于踹那头猪吧。
这是我预料到的。院子里黑乎乎的,我的胸口疼痛难忍,想站起来走到窗口的墙脚,试了几次站不起来就爬着过去。卷缩到墙角,丢鞋理亏不敢大声哭。姐姐出来拉我睡觉,委屈愤恨交织在一起,控制不了又大哭起来。
母亲喊姐:“别理她,等你爸回来把她扔到西沙窝。”
西沙窝是小孩子最恐怖的地方,林深树密陵墓成群,大人们常说那里狐狸精,晚上闹鬼。
西沙窝住着聋老汉,是护林员。在孩子们心中,聋老汉就是鬼。白天,我们经常去西沙窝,爬树端鸟窝摸鸟蛋。一看见聋老汉的影子就吓得魂飞魄散。赶紧从树上滑下来,玩儿了命地跑。刮破衣服蹭破手脚是常有的事,摔断胳膊腿的也不少。
母亲这一说我更害怕了。心里嘀咕:还不如和谷虎去阎王爷那儿,默默的祈祷父亲不要回来。父亲没有打我。胸口一连几天都在疼痛。
我憎恨母亲,认为,孩子与父母的关系就是打骂杀气的关系。母亲确实不喜欢我,记忆中,母亲没给过我笑脸,家务活干的再卖力,也没说过一句鼓励的话。
姐姐妹妹乖巧听话,弟弟最小倍受疼爱,所以他们很少挨打。我嫉妒父母宠爱弟弟,庇护姐姐妹妹。经常以哭宣泄心中的愤懑,想着法子对抗父母,他们难受我就开心。
那个时候,姥姥姥爷整天挨批挨斗。经常深更半夜审问母亲,交代事实,揭发姥姥姥爷。母亲承受莫大的压力,几乎崩溃。哪有心情好好说话。我又那么不省事,不挨打才怪了。
谷虎要埋了,早上,母亲 抱着弟弟牵着妹妹去吃饭。临出门,母亲在我头上戳了一下,叮咛我:“去了长眼色,别往人多地方挤,听见没?”
戳得真疼,恨不得戳个窟窿。我“哇”的一声。母亲恐吓:“闭嘴,再嚎,嘴给你缝上。”
我吓得赶忙用手捂住嘴,眼泪扑簌簌的流。母亲嘱咐姐姐:“看着,别让她脱鞋”。
谷虎家真热闹,唢呐嘹亮,听不清喇嘛念经。花花绿绿的纸人、纸牛马、纸房子,奇形怪状的贡品招惹我停住脚步,母亲在我屁股上踹我一下:“吃饭,不要乱跑”。
早饭是羊肉汤,炸油糕。是当地最好的饭,一般过年办大事才能吃到。我急急忙忙喝一碗羊肉汤,抓俩个油糕跑出去。灵堂前的贡品,纸货我都挨着扒拉过。穿孝衣的人跪下泪流满面沙哑的唱着,我也跪到旁边学者唱。母亲的叮咛抛洒九霄云外。
跟着唢呐送葬队来到墓地,亲眼看见棺材放坑里埋住。谷虎再也出不来了,此时“死”的概念在我脑海里清晰明朗起来。
回来的路上我便兴奋不已,甚至开怀大笑,自然是替英英高兴,谷虎再不会打她,不会送她到西沙窝。我也盼母亲能像谷虎一样,我还能吃一顿炸油糕。
此后,英英脸上失去笑容,像病了似得无精打采,玩起来蔫不拉几的没一点活力。人们都说英英真可怜,这么小就没爹了。要爹干啥?送她到西沙窝吗?
听说姥姥姥爷平反了,母亲再不用去交代事实了。
那年,比我大的孩子都上学了。母亲说我也该上学了。我去找英英,英英妈不让英英去。我拉着英英偷偷去了学校。
学校离村六七里路,绕过小湖翻过沙漠就是学校。英英的鞋真好,脚趾头露在外面。翻越沙漠时,脚面流进沙子脚趾甩出去。我的鞋塞满沙子憋屈死了。我哪能受得了那罪。脱下鞋,手提着碍事,向前扔,捡起再扔。到学校,英英帮我提着鞋。
老师问英英你家长叫啥?英英低着头,俩脚并拢,露在外面的脚趾一扣一扣的不回答。
老师,他爸爸埋东沙窝,再不回来,她妈不让她报名,她叫谷英英。我替英英回答。
老师看看我说:把鞋穿上,以后不能光脚丫来学校。又低下头弯着腰拢拢英英的头发,英英嘴角抽动,泪珠一个接一个往下滚。老师说:回去吧,明天来上学。
从此,只有上体育课脱鞋,操场一半被沙漠淹埋,跑的时候男女生都脱鞋。
英英没交学费,也没交书费,和我看一本书。我是左撇子,不会用右手写字。作业都是英英帮我写。
国庆节后,英英退学。没人替我写作业。课堂上,老师手把手教我写,教一周,放手让我自己写,我写a尾巴向上,老师骂我笨蛋。
英英每天在路口等我放学,和我一起回家,偷偷帮我写作业。看见英英我委屈地流着眼泪,恨英英母亲不给英英交学费,也羡慕英英退学不挨打。
我也想退学,就是不敢,母亲是绝对不会答应的。我每天都在煎熬,度日如年,一学年下来,没学会几个字。老师给家长写个字条让我带回来。我打开看看一个字不认识,还以为老师找家长有什么好事呢。母亲看完,伸手给我一巴掌。
抖出我的作业本一看,才知道我一年没学会写字。老师让我留级。母亲生性好强,哪能接受孩子的懦弱。她愤怒的双眼喷发着灼热的光芒,那光芒像针一样刺着我的眼睛,浑身阵阵疼痛,我双手抱着脑袋哆嗦。母亲一页一页翻着,似乎感悟到什么,问:这不是你写的?
我抱着脑袋本能的往后躲闪:英英写的。
母亲顿了顿,语气平静下来:你回家咋不说?
我哪敢说啊!你的拳脚咒骂我是毛骨悚然啊!你、老师、聋老汉是一样可怕啊!
我和母亲的距离很远敌意很重。内心的孤独无助,导致我胆小自卑,再加上长时间的无情压抑,叛逆心理越来越重。我就像一只流泪的苦瓜,遭受的都是冷眼。
母亲一整天目光呆呆的,有时还闪着泪花。她也许在反省自己的教育方式?也许在体会到我这一年的煎熬?
我的记忆中,那是母亲最后的一巴掌。那个暑假过的并不轻松但很快乐。我尝到了温暖,母亲陪我练习右手写字,讲了很多名人励志的故事。
母亲算得上是当地学历最高的人。是命运的不测,落魄至此。母亲经常心如潮涌,跌宕起伏,她想挣脱宿命,想实现梦想。然而一个人的力量很难改变现实。母亲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孩子身上。在学习上帮我克服困难。母亲说:台上有一分的荣光,台下就有九十九分的努力,苦难成就天才,磨砺积累人生,知识决定未来,执着战胜困难。
母亲站在我背后把着我的手,一股暖流像电一般掠过周身。母亲身体的温暖、体味的清香,再加上曾未有过的和颜悦色。每写好一个字都听到母亲的表扬鼓励,我幸福的要死,拼了命的练字、放羊、干家务活。
母亲的形象在我心中变了样,慈祥、亲切、温暖。麻木的思维有了疼痛感。挑水的扁担压在母亲肩膀上一颤一颤的,母亲呼哧呼哧喘着粗气,额头渗出汗水。我揪心的疼痛。从那开始,长了眼色,关注水瓮。经常和妹妹抬水,水瓮满满的,母亲总要夸我们几句,心里像喝了蜜。
天蒙蒙亮,母亲拿镰刀下地,麦芒刺的母亲胳膊胸颈布满密密麻麻的小疹子,又疼又痒。我的心也随着疼痛,咬着牙起来帮母亲抱麦捆。骄阳似火,汗水顺着脊背往下流,真想倚着麦捆睡一会儿。母亲在不远不近处手挥镰刀,麦子顺从倒地。母亲脖子上的毛巾抽下来搭上去,一股力量穿过脑海,跑快点,让妈妈少流汗。
中午和母亲一起回家,已是疲惫不堪,我抱柴烧火,母亲切菜揉面。我拉着风箱睡着了,母亲推醒我说:买冰棍去,凉凉的吃一根就不困了。
什么是冰棍我不知道,是妹妹弟弟跑回来说卖冰棍的来了,可以用鸡蛋换。
母亲从麸皮瓮里取了六个鸡蛋,我用碗端着一溜烟跑到英英家门口,换了三根冰棍放碗里。弟弟急的伸手要拿,我哄着弟弟:回去吃,先让妈妈尝尝。我让弟弟妹妹舔了一下,抱着碗往回跑。弟弟在后面大哭。
我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到大门口绊倒了,冰棍甩出很远,我摔的也不轻。我家的大门是木栅栏的,横着的栏杆突出来,挂住我的衣襟也刮伤了我的胳膊。我“哇”的哭了,后面的妹妹弟弟也大哭起来。
母亲听到哭声搓着面手慌慌张张跑出来,一看:你们咋不吃?
让你尝尝!我和妹妹几乎是异口同声。母亲扶起我说:别哭,再买去。
母亲摸出麸皮瓮里的鸡蛋,又跑到鸡窝里摸鸡蛋,惊的母鸡嘎咯嘎咯乱叫。母亲从围裙里数鸡蛋,卖冰棍的说不多了。母亲说:都要了,让我孩子吃饱,孩子还没吃过冰棍呢。
英英看我们又来买,她围着卖冰棍的蹦蹦跳跳,兜里的羊骨节卡拉卡拉地响。卖冰棍的把手伸进皮袄盖着的小桶里,摸出一根,母亲接过递给我。英英停止蹦跳,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手里的冰棍,咽着唾沫。卖冰棍的又摸出一根,母亲接过递给英英。弟弟手举得老高哼哼起来,又摸一根,妹妹手快接住了。卖冰棍的又摸摸,揭开皮袄说没有了,弟弟躺地打滚大嚎起来,我赶紧把我的给弟弟。父亲中年得子,弟弟就是家里的“爷”,好吃东西百次没有我的都合乎情理,一次没有他的情理难容,可英英不应该有吧?英英的母亲听到哭声过来问:咋了,又哭?
不够了。母亲笑笑应着。
母亲把妹妹的冰棍咬下一块塞我嘴里。
英英母亲就像没看见英英拿着冰棍似得,手插衣服下面摸着肚子呵呵地笑。
让我妈吃一口,我指着英英的冰棍说。
妈不吃、不吃。英英把冰棍举到母亲嘴边。
下次到我家。让我的孩子吃饱。母亲叮嘱卖冰棍的。
卖冰棍的把皮袄夹在车架上,正要倒掉桶里的水,母亲喊:等等,给孩子们喝了吧。母亲提住小桶轻轻的给我往嘴里倒。水凉凉的,甜透心窝。母亲用面手抹着我的额头和嘴角说:你真懂事,妈下次多给你买一根。
那一次,我真的长大了。我不在乎自己吃多少,我是心疼母亲连一口糖水也没尝。反而无缘无故给英英吃了一根。
母亲严格要求我们,从不让我们贪小便宜,拿别人吃别人的东西,即便偷偷吃了被发现也要挨打挨骂。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母亲总把别人家的东西看的金贵,自己的到不算什么。
英英的母亲明明看见也没说什么,往回走的路上,我还是想不通给英英吃的冰棍,不由自主的嘟囔:英英真讨厌!
母亲说:英英可怜,她家连饭都吃不饱,哪有钱买冰棍啊!
哦,怪不得英英上不了学。
那一年,我忽然开了窍。明白很多事,收敛野性,变成规规矩矩的女孩子。
我盼望英英能上学,父亲是大队书记,整天跑乡政府给贫困户筹钱,让孩子们上学。英英有了学费,高高兴兴和我一起去报名。我没有留级,英英死活要上二年级,老师出题考英英,英英都会。后来英英的成绩一直名列前茅。
现在,我已身为人母,从来不敢向孩子提及童年的往事,说我挨打怕孩子记恨母亲,说我野、没规矩,怕孩子讥笑挤兑我。其实我忘不了童年,并不是因为母亲的打骂给我心中留下了什么不可磨灭的阴影。母亲不是教育家、心理学家,她只是个普通人,她的处境也很艰难。现在想起来,我还是认为,当时的打都是应该的,是我年少不更事逼迫的。打在身上的痛早忘了,留在心里的痛也随着时间的流逝变了味,悔恨自己的无知让母亲操心劳神。
前几年见了英英,英英是中学语文老师。她提起小时候,英英说:你们家教好,你妈妈有文化,注重教育。我能上学也是托你爸爸的福,每年给我解决学费。小时候我真羡慕你!呵呵。
是啊,正是因为母亲的教育,童年的磨砺。我们走向社会有自己的处事哲学,应对准则,仿佛卵石愈见圆滑。不慌不忙沉着稳健坦然面对各种挫折、坎坷、磨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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