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高房儿散文

时间:2021-04-13 12:33:38 散文 我要投稿

怀念高房儿散文

  一零年五月份的时候,我有过一个假期,得以回家办理身份证件,是母亲陪我去的,同去的还有一个同村的妇女,是母亲的好友,她的同去是我未预料的。我家在农村,需要去镇上派出所办理证件。我自以为,她是去城镇上办些事或购些东西,借以同行,不料她的目的地也是与我们相同的。而她去的原由更是我所未料的,这也惊了我,是为高房儿办理火化证。高房儿竟是去世了。

怀念高房儿散文

  她是高房儿的孙女。高房儿有多大我不知晓,总之他的孙女是同我的母亲相去无几岁的。高房儿究竟叫什么,我也不知晓,总之人们都叫他高房儿。这究竟是他的真名,亦或是村里人的戏称,我也是不知晓的。但高姓是确实的。

  零九年他在世的时候,我闲来曾写过一篇关于他的文章,寥寥数百字,记得是我儿时关于他的记忆。后来记录文章的本子丢了,文章也就不可见了。去年夏天,我很得闲,又想要作一篇关于他的文章了,也确如此的写了,这时他是已去世了的。写着写着就有些伤感,以致泪落溅纸,笔停停断断数次,但终于是完成了。而今日又作这文章,是因为近来常怀念过去之事,高房儿又叫我难过了,就想要再写一写。且去年夏天所作之文究竟是否还可寻得,我是不知晓的。因为我将它放于家中,难免丢失了。彼时作文又停停断断,哭哭泣泣,文章作毕后,我再未整理,终究是有些不宜观。所以,今日再要作一篇了。

  淡去的记忆总无法追回,只留几个画面借以怀念。而最初的记忆,无疑是在我儿时了。他家在村子的最西端,临着一条公路,家门离公路不过百十米。且那处正好有块空地,供村人夏夜里纳凉、闲谈。高房儿也是常去的,他家算是最近的几家之一了。高房儿有些发福,胖胖的。在我的记忆里他总是穿着一个白色的背心,手持一大蒲扇,坐一马扎,笑眯眯的像是弥勒。我们这群孩子跑去玩时,他总是远远地叫住我:“老咩……”。我至今也不知晓我这外号的来由,这世上也只有他一人如此叫我。那时我是反抗过一阵子的,因为不好听。但我终究是拗不过他的,他也就依然如此地叫着。叫来后,他就给我们讲故事,讲的多是鬼故事,故事的内容早已忘记了。但那时的心情——害怕而又好奇——是记得的。孩子是喜欢听故事的,总是在点点明星下来听那些故事,再从点点明星下跑回家去。

  我上学时,小学五六年级向北去,初中上学向东,是都不经过他家的,也不经过他常歇的地方,就极少见面了,现在几乎寻不到一丁点那时的记忆了。而高中时我到城里求学,一个月回家一次,但这时见面倒多了起来,不过他已是老了,更加的老了。每次看见他,他都身着一套蓝黑色的中山装,戴一顶黑色帽子,推着一辆老旧的二八单车,但我从未见他骑过,所有的一切都同他一样的老了。他的脸上也多了些皱纹和老年人特有的斑点,眼睛也浑浊了些。他倒是还认得我,远远地叫我一声:“老咩……”,待我走近后,就同我谈谈话,问我近来怎样,学习可好,嘱咐一些好好学习之类的话。目光慈祥如同一个亲人,我也乖顺地听着。之后又有几次如此的事,我记得较深的一次,是去邻村赶集市,车行半路就看见他推着那辆老旧的二八单车在慢慢地走,我就停下来和他交谈一阵,交谈的内容也如先前一样。而我说记忆深,自然是不在于交谈的内容,是因为他握着我的手。他的手很厚也很大,同样也很暖,那感觉像是冬天里被一双在怀里揣了许久的手握住了。爷爷奶奶常这样握我,以期暖我的手,因为我的手经常是冰凉的`。所以他握的时候,我的感触很多,那温暖是暖到了心里。几年过去,人已不在,而那温暖是不灭的。

  那时我脸上开始长起了痘,他看见了,就关心地拉着我说要好好治治。他还告诉我一个偏方,三个我未听过的不知算不算得药的奇怪的名字,名字现在是忘了。他说研磨成粉混合在一起,涂抹上就会好的,但我终是未如此做,只听来罢了。后来那痘是老下不去,我就有些后悔了,或许当时按他所说的做了,结果不会如此。但后悔也无用,药的名字我已是忘了。昨晚我与儿时的伙伴谈到我要写写高房儿,他也提供了点他的记忆。他说高房儿给他姥姥拔过牙,他戏说高房儿是“江湖医生”。但这“江湖医生”的来由我未问及,或许是他姥姥说及的吧,或许是她拔牙时感到了些疼痛,说与伙伴时,伙伴就这样认为了,戏说他是“江湖医生”。这称呼毕竟听来有些贬义,但到底是怎样的,已是不重要了,因为“江湖医生”已去世了。他的医术究竟怎样也不重要了,因为他未祸及人,伙伴的姥姥和我都活得好好的。没准他是真的懂些医术呢,谁知道呢。

  也不知从何时起我就把他当做了一个亲人看待,是他的关怀感动了我。那时回家,有时家中干粮已尽,懒得做就去买些油条回来,自然是我去买的。有时见他在路旁歇着,就捎带给他买些。我记得他那时是满诧异的,诧异过后又有些开心和欣慰。我也笑笑骑车而走,心中是开心的,因为我为他做了些事,让他感受到了我的关心。这种感情是要加深的,更加深厚,深厚得如同老人的慈祥。

  然而有一件事,我记忆犹新,且让我十分内疚,每每想起,心如绞如割。那是个夏天,我在家中,我是向来不喜有人来家中访我的,我喜欢自己一个人呆着。那天天很好,家中只有我一个人,他是忽的来了。我不知晓他是来找谁或是干什么,但下意识想要躲避开这突然的来访。我家的窗是古旧的老窗,窗上的横木使玻璃很难清洗,常年下来,窗就有些不明净了,加之天很好,阳光挥洒在上面,使之更不明净了。所以欲从窗外望到屋内,是要贴近窗子,遮住阳光才可。他走来向屋里望了望,我就立刻躲开了。自然他寻不得人,就走了。我并未感到如获“自由”的欣喜,更多的是内疚。似乎我躲开的那一刻,躲避的是那份感情,是自私的。我深受了这份煎熬。窗外他探望的神情我看不清晰,但那个身影,那个动作,却总在我脑海中浮现,这是对我的惩罚。或许他正是来找我,来交谈什么事,哪怕是简单的一个问候呢,我现在也奢求不得了,因为我再也不可能弥补,因为他已是去世了。这一次的错过竟是永别。

  那便是我见他的最后一次,但他却并未见到我,也或许他是看到了我躲避的身影,黯然而去的。接下来的日子,我未有脸面去找他,来诉说自己的悔意和痛苦。直到我去办理证件看到他的火化证时,我是彻底的失去了这个机会。我不可抑制地想,他是来找我的,正是来找我的,他是来交代什么事了,他知道自己的终结之日快来了而来看一看我,谈些什么……我时常这样想。我办完证件就又离了家,那天晚上,我趴在桌子上什么都不知道了。我是想要拿起笔来写一写他的事的,可下不了笔,伤感和内疚使我的手颤抖,只得在日记中写了几句话,写写自己的心情,再于其他是真的无法写了。泪自然不可抑地充斥着双眼。我是一个恶徒!伤人身比不得伤人心来的恶,我是伤了一个即将辞世老人的心,而他是我所爱的亲人!我是个十足的恶徒,不论他是否看到我的躲避,我躲避的心理已将我的卑微打在了那厚重的感情上,污浊了它的纯洁。我这个恶徒,正该活于内疚中,因为能够原谅我的人,已然去世了,因为我是不足以原谅的。

  我是多么渴望时光倒转,让我赎去我的罪,然而时间是不会同情我的。事实是他走了,而我还活着;是他走的堂正,而我带着罪恶;是他伤心地走了,我也内疚的活着。我抬不起头来面对这个熟悉的世界,仿佛一切都在嘲笑我,鞭笞我,我自然要去受这一切,我也必须要去受这一切,为了自己的心灵得到稍许的宽解,因为我的罪正在受到惩罚。我是多么想扑到他的怀中大哭一阵,让他的疼惜来抚平我的创伤,就当我还是那年幼的孩子,听他讲故事的孩子,犯了错误他也会原谅我。可我不到底在他眼中是个孩子?我的确是个孩子,不懂事的孩子。

  从那以后我是再未见过他了,也未去他家吊唁。我根本不知道他去世的时间,也从未问过他的家人。这样也挺好,走了也就不会再看重这些形式。他的确是不会再看重这些形式了,这些都与他无关了,他去了另一个世界。我已是不再管有无脸面的事了,我欲向他谢罪,但这已是不可能的。我只希望他能够看到,看到我的内疚,我的后悔,看到我对他的怀念与爱。他会原谅我的,因为他是个慈祥的老人,因为我是他眼中的孩子。

  今日再来书写这些,曾经的欢乐、感动、内疚是多么清晰,我怀念高房儿,但有一日我也是要死的,我想我们会在天上见面吧。记得在一篇文章中看到过这样的对话,几岁的女儿问妈妈人死了会去哪?妈妈回答说人死了会去天上,变成云。女儿就笑着对妈妈说,你死了就去天上变成云,我死了也变成云去找你,我会一朵接一朵地找,问你是我妈妈吗,你就不舍得不理我了。那么,高房儿死后也变成云吧,我死后也会去找他,一朵接一朵找。我会乞求他的原谅,我是他的孩子。我相信,那朵云定会很白很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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