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暖三月散文
“有风吗”“有”。“冷吗”“不冷”。
早上出门在风里沐浴一趟,回来就得回答这样的问题。有风就不开窗户了,风不单独来,总带着礼物,沙子什么的。冷就考虑衣物增减,三月天,乍暖还寒的孩儿面嘛。还是感受到阵阵暖意。
江南有“春江水暖鸭先知”,西北这个季节里见不到鸭,也没鹅,只有草木。楼后阳面看得见的是“春来地暖草先知”,远望则是“草色遥看近却无”――柳树枝头的变化,总在所有树木的前头。
一切都缘于风。春节之后徐徐而至的风,到了三月,渐为主角。风从西边来,潜夜携涛声。它光明正大地呼号着,告诉草木,告诉生灵,告诉天地,寒冷将要退场,温暖将要来到。它贴地敛形,渗透在土地的每一寸肌肤里,悄悄地把地下凝冻处融解,把覆盖于草尖树根的沉重分化,于是遍地响遍“呜啦呜啦”的欢呼雀跃。风又施拳展脚拍打杨枝,晃动苇杆,牵起柳丝,催动大家一起投入到春天的合唱里。“涛声依旧”。声响毫无悬念地感动了弱水上单纯安闲的冰。阳光里风吹胡哨,立刻,满河嘀嘀哒哒,噼里啪啦,然后波涌浪滚,河开冰解。
喜鹊远远地叫嚷,羽展处黑白混沌。它们不得不往远处去,乌鸦们成群结队地占据了它们固守的领土。一树乌鸦,如果不是它们“嘎嘎”地叫,像结了一树的黑蝴蝶,又像是赶着长出来的墨叶儿,把一排树都结满了。风有些气性,便使劲儿的晃悠,结果是黑蝴蝶扑楞楞来回起伏,墨叶儿换法儿生长。直到看着东边的霞光,映上树梢儿,这些蝴蝶墨叶儿们才腾空而起,“绕树三匝”后盘旋着往远处去了。喜鹊们则只能在远处有气无力地叫几声,在树枝上跳起来,拿嘴巴挠挠腋下的'痒痒,却没有什么行动回到自己曾经的窝边,或许它们审时度势,已经失去了回家的梦想。
只有冰草芽儿不失时机地往外钻,连河边波旋深处的芦苇也萌生出新的芽头,顺那软了的泥土处植根拢气。风刮开被冬尘封了的地面,拨开被寒凝固了的水形,往地下水中种下一束束太阳。地羞涩地渗出温润,树沟便泼水似新;河腼腆地波光潋滟,细流行处便暖光粼粼。风语昵喃,柳枝绵绵,水声安闲,鸟雀飞欢。三月的午后,天光渺远,淡云恬甜。
3月,戈壁滩上“风不空走”。礼物是常备的,那就是大家见惯了的沙尘。沙尘来自哪儿?戈壁沙漠。巴丹吉林沙漠就在旁边,周边直径300公里左右的戈壁滩,哪儿没点儿沙石尘粒让风夹带?于是,时而焦燥的风会“携来百侣曾游”,满天弥透,遍地抛撒,“搅得周天寒彻”。风沙有降温作用是能感受得到的。据说西北的风沙抵达京津,可以帮助吸附雾霾,降解污染。沙尘虽含尘埃,有颗粒物,但现在看来,这些东西较之毒液废气、PM2.5,较之工业发达城市的重重云雾,还算“本来、干净”。曾经大家以为百无是处的沙尘,现在到成了一些地方喜欢的东西,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风并不总会焦燥。小小风沙,遇到树木浓密处,它只好绕道而行;风儿轻盈的时候,邀虫蝶共舞,伴明月同飞,看绿意摇婆娑,看草色入帘青,恍惚中以为梦里江南。所以小城里并不总是沙尘,更多的是清新、宁静――轻响着风声的静谧。
于是一股暖升起来。杨树间天变化着,今天是鼓凸的穗,明天是吐下的丝。柳丝已经轻漾了不少时日,眼看着就要生出叶儿,却偏隐抑着不出声息。人从树下经过,它有意无意地抽在你的头上身上,似乎安慰着:别急别急,快了快了。风声里,所有树木枝叶都丰饶肥腴起来,到处都能听到“咯咯吱吱”地笑,像是在笑痴痴期盼春色满园的路人。
温度呼啦一下涨到20度,风顿时没了精神。我听它在嘀咕:化完了,消完了,天热了,地暖了,我还有什么用呢?我拽着它的衣襟,踩着它的飘带,揪着它的发稍,不肯放开。我说,你还很有用。马上花香要你传送,榆钱要你播撒,祥云要你推移,春雨要你飘洒。对了,我对远方亲人朋友的话,也要你传达。
于是,在一个个三月的日子里,我跟着风,风带着我,我们一起在路上看风拂杨柳,看草色浓重,看笑脸满怀,看风筝飘动。三月终于暖融融的了。风终于满面笑容。
“有风吗?”“当然。”“冷吗?”“啥时候了,还冷个甚。”
在细风里走了一圈,我仍然得如实汇报一遍。
2014年3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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