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枣树散文
一九九二年二月回故乡罗家埫。
老家庭院里有一株枣树。干,纠绕蟠曲;枝,横生夭矫;果,味甘肉脆。枣树是简松文爷爷家的。
打我记事起,松文爷三代,从未独享过枣。
每年枣树挂了果,松文爷爷就告诫家人:“院大,娃多,只这一棵枣树,都自觉点儿,平时不摘,红好了,一家分点儿,和气意思!”
松文爷爷家人非常拥护这个意见。
枣熟了,松文爷爷就挨门上户,老练持重地说:“打得了,都出来捧个场吧!一块儿吃,吃不完的,一家分点儿!”
全院子人都很知趣,很领情。都笑盈盈地来到院中,围住枣树。
松文爷爷的儿子简风旭老师爬上树,几竹杆一打,枣子满地迸、满地滚、满地红、怪热心的。
人们只管吃。谁也不拘谨。吃得随意,吃得高兴。其乐融融,其情融融。院子里充满了祥和的气氛。
吃不完的,一家分三五升。
那年,我父亲被打成反革命,在那“划清界限”的年月,我们一家人不敢与同院人来往,他们是贫农。
打枣的时候,松文爷爷上门来,还是那句话:“捧个场吧!大家一块吃,吃不完的,一家分点儿!”
父亲感激涕泪,说:“松文大叔,我是反革命,我儿子是反革命子女,吃了您的枣,会连累您的。您的好心,我永远记得!”
松文爷爷好生气,严肃地说:“吃果子与搞阶级斗争有什么相干?”
“我家吃枣的规矩不能坏!走,都出去!”
我们素来敬畏松文爷爷,只好都出去。
这次吃枣,我们自感别扭。
尤其父亲吃枣的样子,畏畏缩缩,可怜兮兮。令人心酸,不忍多看。但,谁也不歧视。谁也不冷漠我们。
很多长辈,甚至择顶大顶红的枣往我们手里塞。
当时,对于我们而言,这实在是难得的亲情啊!
那天晚上,善良的'简风旭老师悄悄地给父亲揣了一瓶苕干酒和一个芝麻饼。并语重心长地劝慰父亲:“想宽点,你过去干伪事,是旧社会的逼迫,不怪你!斗你的时候,态度一个放好点儿,少吃亏,运动一过去,就好了!”
枣树是我们孩子的天堂。
多少个月色融融的夜晚,我们要么聚在枣树下,听松文爷爷讲故事,或听简风旭老师拉二胡吹笛子;要么在树上拴绳,吊猴儿,荡秋千。累了,靠着枣树睡大觉。直到深夜,被别家大人抱回自己的家,喊大人领孩子的时候,才醒来。
大人们很辛苦,有的往往早睡。早睡的父母,不牵挂自已晚睡的孩子,院大、人多、大人入睡早迟不一,父母有你我,孩子却都是自己的。
阔别故乡多年,颇怀想故乡的枣树和松文爷爷。
这次回故乡,却是满目凄凉,免走荒垣。昔日的院子里,很多家老屋都断墙横壁,衰败零落。松文爷爷早离了人世。松文爷爷的子孙及院里好几户人家,都因地下开采硫铁矿数十年而远迁了。
我漫步在荒屋破篱,碎瓦满地的院子里,寻觅儿童时的足迹,追溯那时的细节,一切都化为子虚乌有。
当年平整的晒场,掘得大坑小凹,用石头镶了界限。很多幼果树,不是被砍掉,就是用柞骨丁刺和锋利的牛王刺绕起来。
更令人痛心的是,那株枣树只遗下沁泪的树蔸。
父亲告诉我,松文爷爷一家迁走不久,因为争树争界,就有人动了刀斧。
我在心里急切地呼唤:“传统的人性美,传统的友爱情,你何时才能回归故乡?”
——初稿于1993年10月,修订于2018年3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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