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的现代散文
1942年冬,朔风飕飕的一个黑夜,天空中飘起了雪花。
房东大娘已经睡下了。已担任区妇救主任的外婆和武工队的马队长研究完工作,刚说要回屋休息。突然,一把沙土“刷拉”洒在窗户上。
这是自己人联系的暗号。
马队长冲着外婆一摆手,提枪下地急忙开门。门一开,夹风带雪的闪身进来一人。进屋来的人,马队长和外婆都认识,是县委的通信员小王。
小王带来了一封县委的紧急信件,让外婆连夜送到中心村去。
外婆听后,披上棉衣向外就走。
马队长说派人去护送她。外婆说不用,就这六七里路,真有啥情况,你马上带人去接应俺。马队长把手里的大镜面匣子枪和两槽子子弹往外婆手里一递,把这个带上。
外婆接枪在手,往腰里一别,拉开屋门就进入了雪夜之中。
天已是子夜,雪下的更大了,四野中白茫茫一片。
西北冽子刮得是那样的吓人,发着阵阵的狼嚎般的哨音儿。狂风夹杂着雪花抽打在脸上刀子割肉般疼痛。外婆不时地面朝后倒着走几步。
六七里地的路用了不到一个钟点。
到了中心村西南角的`一个小胡同,外婆提枪在手,尽量使自己的心平静了下,把听觉向远处伸展,探索有没有可疑的声音。
四周一片寂静,但她还是不放心,又警觉地四下观察了一番,见确实没啥异常,这才快步走进了那个坐西朝东的小门洞。
这是一个最可靠的老堡垒户,房东叫李子和,区里的党组织经常在他家召开秘密会议。李子和原本是中心村一个普通庄户人,抗战爆发后,受共产党和抗日政府教育,全家五口人都积极参加了抗日工作。他大儿子李茂林39年参加了八路军,小儿子李茂辉也做了秘密交通员。
李子和的老伴和闺女都是掩护抗日干部的好助手。只要有抗日干部住在他家,她们白天在门外纳鞋底放哨,黑了轮流守夜望风。
站在门洞里,外婆轻轻地叩打门环。
啪、啪啪、啪啪啪——
“谁啊?”沉稳的声音从院里传来。
“大伯,是我。”外婆吱了一声。
院门吱扭一声开了,李子和拉开大门。他一瞅是外婆,忙伸手把外婆拉进门洞。迅速关上了大门。孩子,这晚了,你咋来了?
“有封急信。”外婆没有多说。
外婆把信交给李子和后拔腿就要走。
李子和说,孩子,这大的雪,先进屋歇会儿,喝点热水暖和下,打个盹儿再走。外婆略一迟疑,好吧,大伯,麻烦你了。
进屋后,外婆没看到李子和的老伴和闺女,于是问道,大伯,大娘和妹子还有小辉没在家?李子和说,孩子姥娘身子不好,一早捎信儿来,娘俩去姥娘那了,小辉那屋睡了。对了,俺这就喊他起来,让他连夜把信送出去。
李子和说着去了另外一个屋子,不一会儿就和李茂辉从屋里出来了。李茂辉和外婆打了个招呼,说姐你来了,好好歇会儿,俺去送信。
说着,拉门就出去了。
李子和给外婆弄了碗热水,说孩子你歇着,俺去给你放哨,就退了出去。
外婆喝水后,把匣子枪仔细检查了一遍,压上顶门子儿,大小机头敞开,往身边一放,穿着衣裳,随便拉了条被子,在炕上半躺半卧的假寐着。
在那个血雨腥风的残酷岁月里,革命者的警惕性特别高,睡觉从来没有脱衣裳的习惯,身上的虱子都养肥了。
说李子和安顿好外婆,出得门来,他不放心,又爬上梯子,把头伸过屋顶,仔细听了一会儿,见没啥动静,这才放了心。他下了梯子,从怀里掏出个小烟袋,装上一袋旱烟。点着火,叭叭叭的抽了起来。
村里不晓得谁家传来一声公鸡的啼鸣,接着,村里家家户户的公鸡此起彼伏的都唱起了歌。这要是太平年月,鸡叫五更,那是呼唤勤快的人们起来准备下地了。可在残酷的岁月里,这是提醒人们:注意了,小心了。
因为,鬼子汉奸习惯于黎明前包围村子。
为了让外婆多休息会,也为了更安全,李子和背起院里的一个粪筐子,拿了把小铁锹,轻轻拉开院门,到外面去打探动静。
雪下的更大了,四面白茫茫一片。李子和先朝西向村子里瞅了瞅,然后转身向东,朝着村外走去。出他家东面不远,就是一条南北向的交通沟。
李子和还没走到交通沟边上,突然发现离着交通沟不很远的地方影焯焯有一大片黑影子晃动。他愣住了,仔细揉了揉眼睛;没错,是人。
这个时候,肯定是敌人。
李子和慌忙转身,三步并两步的跑回家,急促而又不敢大声的敲着窗户。孩子,快起来,敌人来了。话音未落,村外枪就响了。
其实,外婆迷糊糊也就刚打了个盹儿,耳轮中就听见外面“啪、啪啪、叭勾儿”几声清脆的枪响,划破了寂静的夜空。她一掀被子,抄枪在手,下地向外就冲。
院子里的李子和,一把薅住外婆。孩子,敌人是从村东上来的,咱赶紧出去,往村西跑。说着,一步抢在前头,带着外婆就往外跑。
刚出了门,就听村西方向传来一阵急促的、杂乱的脚步声。
李子和说不好,村西也有敌人。
外婆说,大伯,看来敌人是从村西和村东压上来的,往村南跑,抢在敌人的前面下交通沟。说话间,俩人直奔村南。
外婆和李子和刚跑了没多远,就被敌人给发现了。
呜拉吵,一群黑影就朝她追了过来。
外婆说大伯你快跑,甭管我。说着话,她一扭脸,翻腕子朝后就是一梭子。
啪啪啪。外婆一梭子子弹甩出去,撂倒了三四个。
后面的敌人汪螂一乱。八路枪法够准的,打死咱三四个弟兄。
哗的下,敌人都趴下了。
趁着追击的敌人一愣怔,外婆撒腿就跑,她三蹦两跳就进了一条交通沟。后面的敌人也就是一迟愣,呼啦啦又追了上来。
敌人边追边开枪,子弹呼啸着从外婆的头顶和身子两侧不断飞过。打在雪地里噗噗直响。外婆边跑边挥枪还击着。跑着跑着,前面是一个很大的芦苇荡,外婆一头扎了进去。
天黑,敌人只在外面瞎咋呼,谁也不敢往里冲。芦苇荡齐腰深的水冰寒刺骨。外婆咬牙端枪警惕的注视着敌人。心里暗想,上来就和他们拼了,最后留颗枪子给自己,决不能当俘虏。
啪啪啪啪——
汉奸队的腚后面想起了密集的枪声,原来是马队长不放心,提前带人来接应了。快到中心村时,村子里一响枪,就知道外婆和敌人遭遇了。
敌人被打死十几个,受伤的狗般拖着尾巴跑掉了。
外婆在刺骨的冰水中被同志们救起时已人事不省,两条腿自此落下了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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