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袋心情日记
我最后一次看见他的时候,他正低着脑袋匆匆往前走着,我张嘴喊他的时候,他的眼睛也没抬一下,就从我的身边走了过去。也就是这时,我看见他身后紧跟着两位戴大盖帽的人。
我当时并不知道,这是我最后一次看到他,那最后一次的概念是后来才有的。我现在能想起来这个场面,完全是因为他低着的脑袋。那一头花白的头发,仍然是齐刷刷的板寸头,因为低着脑袋的原因,我看不清他的脸,却看清了有些稀疏的头发间发红的头皮。那深深的刺激了我,让我想起第一次见到他的场面。
那年,我刚大学毕业,分配到单位行政科工作,而他是科长。我记得他看完介绍信后,便上上下下打量了我一下,便皱起了眉头,问我:“你知道行政工作是干什么的吗?”
这一问让我有点发愣,说实话,这问题我还真没好好想过。那时候只要找到工作就行,管它是什么工作呢?我在脑子里飞快的想了想,说:“我们这科室应该是搞好单位后勤服务工作的,像职工的'饮食起居我们都要管一管,只有让职工没了后顾之忧,那才能放心地搞好生产。”
他看着我点了点头。“大学生就是不一样。可你知不知道,厂里每年要从我们这口子进出多少钱?”
对这个问题,我只能摇头。因为这是我第一天上班,哪知道这种事情呢?
他没有报那个数字给我听,而是语重心长地说:“一大笔钱啊!厂里放心地让我们去花,那是对我们的信任。所以干我们这一行的一定要注意自己的一言一行,包括我们的衣着打扮。”
这话说得我一愣一愣的,突然觉得自己的肩上沉了起来,所以没敢接他的话,只是站在他面前听他的教育。
他又上上下下地打量了我一会,让我有些发毛,不知自己身上哪里出了错,所以不由自主地也看看自己。
“你看看你,留着长头发,穿着花衬衫,跟街上小流氓一样,哪像个搞行政工作的?”
我知道我是什么打扮,可现在街上都流行这个,怎么就成了小流氓了。因为是第一天来,我不想跟领导搞得太僵,所以我说:“科长,那怎样才算是搞行政的?”
他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而是手一挥直接发号施令地说:“你已经报到了,下午放你半天假,回头将这花衬衫给换了,头发给理了,明天我要看不到变化,你就不要上班了。”
这么一说让我有些紧张,我可不想把工作给弄丢了。我说:“那,那我这头发留多长才算搞行政的?”
他看着我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平头,说:“就理我这么长吧,这看上去也精神,而且也显得一身正气。”说着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对我笑了笑。
我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有些迟疑地说了一句。“科长,我,我这头发太软,剪短了不像你那样竖起来显得好看。”
他看着我又一次语重心长地说:“你怎么这样想呢?工作是我们生活的意义,现在要你为工作做一点牺牲都不行,你让我将来怎么相信你的工作能力?”
听了这话,我只能举双手投降。下午我将衣服换了,头也剃了,只不过剃了个光头,因为我剃平头实在不好看。等我见了科室的所有成员后,才发现所有的男性都是平头,而所有的女性都是短头发。
我这样想的时候,便转身去看他,发觉他已经走出了大门,站在一片阳光下,他那有些花白的脑袋,在阳光下有些刺目。
当他爬上一辆警车,身后的两位大盖帽也钻进车里时,我才反应过来,他可能出事了。他会出什么事呢?我不知道,也不敢去猜。要知道他现在可是我们单位的二把手,凭他那脑袋要出什么事都是有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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