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问归期未有期杂文随笔
在我心里,始终有一盏灯。
包装好最后一批货,我直起酸痛的腰,抓起衣襟抹了一把汗。走出工厂,发现已是暮色苍茫,老天像是漏了一个大窟窿,连着下了几天的雨,还在不知疲倦地下着,满是积水的路面已看不见地面的青砖,几乎连成一片汪洋。我活动着疲惫僵硬的身体,撑起雨伞,放慢步子往宿舍走去。
路面的枯枝败叶,不胜凄凉地瑟缩抖动着,大路两旁的白杨树,枝叶躯干都是湿漉漉的,一阵哨风掠过,绿的黄的叶子不甘寂寞地顺风一扬,又无可奈何地纷纷坠落,浸入路面的湿泥寒水之中。
我裹紧了外套,雨幕中仍见周围灯火闪耀,照亮了夜归人脚下的路,温暖着夜归人疲惫的心。我的心往下一沉,唉!属于我的那盏灯远在千里之外啊,我似乎看到了,在那盏昏暗而温暖的灯光下,你在洒扫庭除,你在浆洗缝补,你在桌前慎重地铺开信纸,你笨拙而欢欣地写下牵挂和想念,你翘首期盼我的回信。
绵绵密密的雨敲打着湿漉漉的树枝,发出令人心悸的沙沙声。我终于到宿舍了,这是一间地下室,阴暗潮湿,却也一样能挡风遮雨。进了屋,将恼人的风雨都关在门外。拧开灯,被风吹着摇晃的灯泡发出惨白冰冷的`光,我将中午的剩饭泡了开水,匆匆填饱了肚子。
我来到桌前坐下,桌上是你写给我的信,我不由拿起那页已看了无数遍的信纸,那页纸是从儿子的作业本上撕下来的,字迹生硬却工整,你说你们都很好,不要我挂念;你说儿子很争气,回回考试都得第一,回来还能帮你下地干活;你说家里两亩地的玉米收了,你们娘儿俩起早摸黑,忙乎了好几天,卖了一千五百块钱,你已经全部存进了银行里;你说你收的菜籽全榨成了油,金灿灿的,香飘四溢;你说大柱家的大黄生了一窝小狗崽,你特别喜欢那只白色的,胖乎乎的,就抱回了家,取名叫“欢欢”;你说我都三年没回家了,问我几时才回去……
我提起笔,又放下,何时归去?我也无数次轻声地问自己,可我也不知归期。
三年了,一千一百六十个日日夜夜,我没有一刻不想念你们娘儿俩,还有我们温馨的家。三年前因我家砖厂的那场事故,彻底改变了我们这个小家的命运,为了死伤的几名工人的赔偿费,债台高筑,我把砖厂抵押出去,将家里能卖的都变卖了,也还差三十几万的外债。我不得不背井离乡,来到千里之外的这家家具厂做打包工。也苦了你,一个女人,不仅要经营庄稼,还得照顾孩子,为了早日还清债务,你还每年养三四头猪,养了一群鸡鸭,你每次来信都说你很好,活儿一点都不累,可我知道,这些年你都苦成了啥样。
想起你受的苦,我除了心疼,只能拼命的干活,多加班多挣钱,省吃俭用,争取早日还清债务,回家来和你团聚。那时,我决不让你这么劳累,一切脏活累活都有我哩。你只需在家为我点燃一盏灯,只要望着那橘色的,温暖宁静的灯光,晚归的我就充满了力量和欢喜。
我起身拉开窗户,任那冰凉的雨雾迎面飘洒,打在窗台上的冰冷的雨点,是异乡人想家的泪滴。朝着家乡的方向,我仿佛看到一盏温暖而明亮的灯,那是为爱而守候的灯啊,在阴暗的夜里发光发热,温暖着异乡人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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