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修了一条路。
男孩是那个开路者。
路不过是一条少去了草木的黄泥小道,几块青砖,几片黑瓦,几粒沙土,几根火柴,隐在山间,与城相隔,是男孩一个人的路。
一年前,男孩收到一份礼物,一双白色的“双星”球鞋,只是小城的路时而湿滑油腻,时而尘土飞扬,男孩抱着球鞋寻找可踏之地,无意间发现球鞋可以是进山采石时的挖掘机,男孩很是惊喜,彻夜无眠的构想着路的方向,路的宽度,路的尽头。
男孩确信他要成为一条路的主人。
从此,男孩很是忙碌起来,一有空暇就往山间跑去,或带几块砖,或添几片瓦,或拿一些彩带,脚下终是那双白球鞋。
男孩很得意,因为他的路举世无双。那里没有车辆的蜂鸣声,有的只是路边留鸟的歌唱;那里没有琳琅满目的商铺,却有无数不知名的花草做伴;那里没有横冲直撞的人群,有的只是男孩来来回回的脚印。男孩想他可以直接住在路上,于是他搬来不少细沙,构筑了一小小城池。
男孩偶尔也有无聊的`时候,好好一条路就他一个人似乎有点荒凉。于是他带来了不少火柴,他的路上开始出现了不少人类,黑火柴头的是男人,红火柴头的是女人,长火柴是大人,短火柴是小孩,他们的职业各异,却也齐全,可全然打消各自衣食住行的烦恼。有时男孩热衷安排某个人的命运,比如一个小孩路上走着走着太累,最后到了男孩家的城池,男孩打开城门,带他进去休息吃茶,然后两人成了好朋友,最后一同上路继续远游。
路成了男孩的国,而男孩成了国的王。男孩想他会永远捍卫那个王者地位。
那天放学以后,男孩照例前往他的路,只是有些异常,远处“噔噔噔噔“的打洞钻地的声音让男孩的双腿跟着抖动,男孩狂奔起来,白球鞋在山间划出一道一道的浮线,像转动的风车,男孩想着城池,想着战马,想着宝剑,想着自己战死沙场。
终究还是没能赶上见那路最后一面,男孩哭了,哭的愤怒与无助,旁人只见得男孩闪烁的泪光中隐藏着逼人的寒气。
男孩近距离见到了挖掘机,很雄伟,却很卑鄙。男孩脱下了白球鞋,朝挖掘机扔去。
没有人知道男孩曾经是个开路者,就算有人见到那路,也没有人会认为那是一条路,因为那路不过是一条少去了草木的黄泥小道,几块青砖,几片黑瓦,几粒沙土,几根火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