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害怕,我很努力
一:那些抛弃与遗忘都走远了
从小到大,我做什么都是三心二意。
小学学过奥数,那厚厚的竞赛题,蓝色封面布满灰尘,安静地躺在书柜上。
三年级学过竖笛,几年前整理东西时里面跑出了一只臭屁虫。于是,我毫不留情的把它丢进了垃圾筒。
从五年级开始学二胡,还记得最开始抱起它时的兴奋,《梁祝》、《金蛇狂舞》、《茉莉花》与《赛马》的指法清晰浮于脑海。初二的某天晚上,它却被我肆意挑断了琴弦,肢解了构架,最终折成两半。
后来,爸爸问我:“你的二胡去哪了?”
“被我摔断,然后扔了。”
过了一会,他又说:“再去买把更好的,你也练了这么多年。”
我吸了一下鼻子,说:“不用了,已经不重要了。”
爸爸年轻的时候弹过吉他却并没有拿它浪漫地去追妈妈,他曾对我说,他想做个洒脱的牛仔,可现实告诉他,不管多有理想首先要解决的是生活连温饱都解决不了还谈什么理想。对于爸爸的青春年代,这个理想一点也不俗气。
我总是在深夜里想起宋冬野的歌声:我打算在黄昏的时候出发搭一辆车去远方,带着点流浪的喜悦,我就这样一去不回。
吉他,自我记事以来就被放在二楼的杂货间。我问过我妈,这谁的?她说,当然是你爸的,做事没个长性,一年不到就丢这了,当时生意忙做工累哪有什么功夫……那时我12岁,对很多事情有着意犹未尽的喜悦。我抱着吉他走到爸爸跟前,他的左手边是一瓶高浓度的白酒,他醉了,接过吉他装模作样的挑弄。琴弦松松垮垮,声音里有一种百无聊赖的慵懒。他打了个酒嗝,弹起不成调的生日快乐。也是后来我才知道,大概有个二十年,那双手心有着硬如磐石般老茧的手从未碰过那一音一弦。在那些被现实横刀夺爱的时光里,再也没有过一个坐在街头弹着吉他满怀理想无谓温饱的梦。
和男生一下课就玩溜溜球比赛转陀螺与打弹珠,那时候我有一头乱蓬蓬的齐耳短发。
戴着一顶棒球帽踩着滑板在马路边混蛋过一个暑假。
2008年韩流开始在我的生活里风靡,东方神起还是五个人,BigBang的“一天一天”在某个我午后醒来的时刻在校园广播中响起。在“老板,《机器猫》两本;老板,最新一期的漫画party;红色和绿色封面的《阿衰》”的声音中,我淡然地拿起挂在架子上的《歌迷大世界》,那一期有宋承宪的专访还附赠东方神起上海演唱会CD和一张大海报。
我报了一个街舞班学了一个月,最终放弃。原因是那些看起来帅呆自己帅呆他人的动作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我只会用右手弹电子琴,只能拼两面完整的“3x3”式的魔方。
我的生活有始无终的太久太久,久到我以为三分钟后就会彻底忘掉上一秒热爱的事与物。
二:我坚持的都希望是对的
校园言情小说大概就是在初中开始流行的。初一结束的那年暑假,朋友借给我一本书,书名是《我在天堂说爱你》,顾名思义,是个悲剧。那是夏天的早晨,四面通风的小房子里,一只白色的风扇在头顶转呀转,开关处是三档大小的风力。我盘腿坐在木质地板上手里捧着这本书,毫无征兆的流下眼泪来,然后越流越凶。就在我把鼻涕眼泪朝着衣服上狠狠一抹,准备继续阅读,一个念头产生——我要把它拍成电影。
全体师生在操场上集合,通过放映机,在星空下吹着凉风一起看电影,女生低头讨论着星座,旁边的男生眯眼讲着黄段子。在此之前,我于电影,是一种不闻不问的态度。
中二症是从日本漫画里流行开来的。在初二这一年里,我开始变得乖张暴躁与自私,喜欢拿着碎玻璃与圆规在手臂上划下一道道愚昧的伤口,喜欢熬夜与光顾网吧。晚上睡不着的时候偶尔会想起曾看过的那本书中女主角噙满泪的双眼,那个念头一直没有离开,还一直纠缠。而初二那一年,我开始追起了美剧《行尸走肉》,那一年我只看过《建党伟业》、《赛马》两部电影。在那时,我的生活里电影是无足轻重的存在。
初三意味着中考,于是浪了两年的我也开始勤奋起来。在传出郭敬明准备开拍电影《小时代》的消息前,朋友问我,你有没有想过以后要干什么。我不假思索地回答,当导演,拍电影。那时候我正做完数学试卷的填空题,回答之余在一道证全等三角形的题目旁郑重地写下了一个“解”字。空气里有一股试卷刚刚印完残余下的墨臭。
大概是看了独木舟的《我亦飘零久》,“旅行”二字开始出现在我15岁的词典里。那时候还很喜欢郭敬明,两本《爵迹》前后一共看过13遍。所以,很想去上海。
中考结束后第五天的傍晚,天还未完全暗下来,太阳刚下山不久,我站在马路右侧视线延伸到街道尽头汇成一个弯曲的三角。那尽头,藏青交杂阴灰,车辆朝前方驶去,人群在路灯光影下模糊成双。拍下来,买单反拍下来。那一刻,我这样对自己说。
有人问我,你为什么要拍电影。我没有应答。我只是想起独木舟的话,爱就是爱了,那些问你为什么要爱上他的人其实不知道,这个问题从来得不到一个完整的解释。是啊,我只要知道这是我想做的事,这对于我来说已经是全部了。
中考后的第七天,各高中录取分数线下来。我的勤奋并没有令我考上最好的高中,被低一等的高中录取得到八千奖学金开学后发。
06.27是电影小时代的首映,满场坐无虚席,电影结束后从出口出来见到亮光时我想起电影最后崇光的微笑。我在心底默默评价:画面很精致。之后,关于郭敬明与他的初导作品顺利成为娱乐新闻的风口与浪尖。骂声很多,争议很大,票房很高。也就是在那样一段日子里,我忽然明白:我小学的`时候喜欢看杨红樱和郑渊洁的儿童小说,而如今,马小跳与皮皮鲁系列重做封面再版了好多次,但当16岁的我走进书城看到推荐书目栏上的它们,我怎么可能再怀有当初的心情呢,所以大概我们这一群人五年十年后看到再版全新封面的郭敬明系列小说,就都会清楚吧,那其实代表了我们的青春与我们的年轻。50岁的你对着《悲伤逆流成河》的结局还会哭的出来么?
我开始向爸爸提出买单反的要求并表达想成为导演的理想。他一定是被我从前的半途而废吓怕了,断然拒绝并否定。我笑笑,不再据理力争,只是沉默。我开始玩贴吧,收藏了摄影吧和旅行吧最热门的两个帖子,我也开始天天抱着笔记本借着楼下手机店的无线,下着一部又一部电影,平均每天四部,与电影间的距离就是在中考后的暑假一步步拉近的。
三:我愿意试着了解从此以后
高一开学后我发现那八千奖学金并不是一次性发完。于是,买单反的计划再一次被耽搁。我舍不得放弃也决不这么轻易放弃。
高一下半学期,参加了一个学校组织的摄影比赛,得了奖并在宣传栏上展出。展出的当天晚上我在寝室里打电话向我爸趾高气扬地炫耀。其实我知道,那只是个小小的比赛。期中考试结束后,我开始固定地买15元一本的《看电影》和五元一本的《萌芽》,开始学会乘1元的公交车而不是八元起底的出租,不再每天买5元一杯的茶客士原味奶茶,不再逛街不再买零食吃,两星期充200的饭卡,被我不吃晚饭偶尔漏掉中饭的行为硬生生节约出100。这些精打细算下来的钱,只有买单反这一个目的。
五月一日家门口有会场。我整理了一堆小学初中看的书,摆了个地摊。上午因为太阳猛,像个傻子一样撑着一把大黑伞坐在太阳下,觉得丢脸没有一声叫卖,入账25。下午,很多朋友陪我坐在路边帮着我扯着嗓子大声叫卖,他们的手里握着冒泡的雪花啤酒,闪亮的眼角与年轻的轮廓,热风徐徐地吹过耳朵。
下午入账109。
天暗下来,街上车水马龙,灯影交错,身边的朋友一个个回家吃饭。路灯昏黄的灯光照着我小小的书摊,这时候吹起了凉风。巴黎街头常常有流动的旧书摊,卖书的大多是白发苍苍的老人,他们不会因为书页泛黄书角破损而降价,前来买书的顾客不会讨价还价,他们遵守也享受这样的规则。摊前的客流量是在七点半以后多起来的,我扎高了马尾,开始认真对待每一个走到摊前的顾客,努力抓住每一个机会怂恿他们买书。就是在那个晚上我告诉自己,做任何事都要拼了命,尽了兴,不要脸,你没有的都会有的,不管用什么方式。也是在那个晚上,为了单反,我做了自己曾经认为最丢面子的事。我总是想,如果是12岁的我,大概已早早放弃。
晚上九点之后再没人路过。我盯着泛着黄光的柏油马路很久,对面走来了几个男的,在我回过神来的时候为首的已经把啤酒瓶子砸在摊前,没有喝完的啤酒溅到了裤脚,我在路灯下看到那人滑动的喉结,他说,美女,老子打劫。我猛地操起只喝了一半的可乐瓶朝他砸去,说,有病吧你我他妈都要收摊了你才来。他笑着逃开,走近我,拉起我的手把一袋冒着热气的烧烤放在我的手心,像个孩子一样讨好地说,我知道你喝酒会醉所以买了雪碧。说完坐在我一旁拉开盖子自顾自的喝起酒来。我向他的兄弟招手示意。场面安静了一会,他开始说话:很丢脸吧这一天,从初二翻脸不跟我们一起混一直到今天,我说实话你改变很大。但是我竟然没有一点不习惯,大概一个姑娘还是变好比较现实。我已经不读书了。我也没你那么厉害愿意为了一只单反做这些事。有句歌词你一定听过:我想见的笑脸只有怀念不懂怎去再聊天。前几天和别人打架脸上的伤刚好。顿了一下,我听见他说,好学生,我真的离你很远了。我回头很不客气地拍了一下他的头,说,喝醉了吧你,说话断断续续。
他认真地盯着我看,最后说,回家吧,这么晚了,真有人打劫怎么办。我拿着雪碧朝着他们,说,干了!然后再散。喝完雪碧的那一刻,我忽然想起了北岛的诗。
那时我们有梦,关于文学,关于爱情,关于穿越世界的旅行。
如今我们在深夜饮酒,杯子碰到一起,都是梦碎的声音。
我一共赚了301。这一天后,他一路向北。
期末考试前一个月,学校的各个社团准备换届选举。我骄傲的性格不容许我错过。所以我开始节约下课午休的时间用来认真写作业,连续五天挤出一节晚自习用来修改演讲稿。两张A4纸磨损不堪,字与字间还是字与字,寝室熄灯后就躺在床上做着内心里无声地演讲。我那么努力只是不想有遗憾。我想当社长我一定要当上社长。其实我也想得到别人的肯定。真正演讲是在一楼的阶梯教室,要面对五个社团和文艺部的竞选人和团委老师,他们洋洋洒洒地坐满了整个教室。文学社是最后上去演讲的,所以在之前我见证了许许多多人信誓旦旦的承诺。但这毕竟是我这17年来第一次面对这么多人演讲,说不紧张简直假的要死。所以啊,从“在场的各位你们好”到“谢谢大家”,我整个人一直在抖但面部表情却异常镇静。这种感觉不是害怕而是从心脏开始通过血管向四肢蔓延开来的心慌。结束以后我问在场的朋友我的表现,她告诉我她周围广播台的一直在说我是这么多人里讲得最好,最霸气的一个。是的,我高兴我得意我偷笑我的抖动完全没有被人察觉。
想起刘同的话:所有的现在都是理所当然,因为我一直都是心甘情愿。
四:我不害怕我很努力
这一年七月我读完了高一。郭敬明的电影于17号登陆各大院线,我没有了去年的热情。我的朋友们在中国的版图上行走着,我抱着电脑把黑夜当做白天。我像个孤魂野鬼在半夜沿着马路中线走到下个路口的拐角想着很久以前在郭敬明书中看到的24小时便利商店。我坐在马路边喝着雪碧想起第一个带我走进网吧的少年好看的眉眼和早就与我分道扬镳的朋友们。我仍旧会盯着泛黄光的马路肆意想象这些年的喜怒哀愁与欢笑悲痛,我热爱的我痛恨的,我坚持的我放弃的,一切还没有结果的事。
我现在只有3000买不起一只佳能。没人相信我英语考了47是涂卡涂错。数学拿了最高分却没有上80。一路支持的德国终于赢得了世界杯冠军。新一期变形计城市主人公李宏毅真帅。朴赞郁的《杀人回忆》至今没有看懂。就是在这样的日子和境遇里,我写完了人生当中第一个微电影剧本。剧本的最后有这样一段独白:在不知道自己做不做得到之前一定要先说自己做得到,因为这既是给自己鼓励和勇气,也是假若真的做不到时给自己一个已经尽力的假象。
2014年,我17岁,莽撞地决定此后不再过生日。至于剧本我要留到18岁自己拍,可我很穷我没有钱不能给我的演员们报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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