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听得秋虫如泣如诉的歌声了。深夜的城市是如此寂静,任凭蝈蝈葫芦丝般的低语在洒满淡淡月光的空气中向远方飘散。
几小时前,城市仍在一片沸腾之中,打沥青的机器在街道上张着血盆大口,在夕阳的金辉中瑟瑟抖动着。残阳、泥灰和机器的咆哮,给这座新生的城市镀上了一层锈迹斑斑的金衣。
城市中依稀的绿木,在黄昏中消褪着绿色。但现在,月光轻柔地泻下来,整座城市都浸在似有似无的薄纱般的月光中,城中千万的树呀草呀,都在蟋蟀的喁喁细语中安适地睡去了——它们是在唱催眠曲吗?
但神思恍惚间,不禁记起一个乡下的夜晚。
那是一个好地方。深蓝色的天空向四周张开,无边无际。寥廓的夜空中点缀着稀疏的星辰,在树叶的缝隙间眨着眼。月亮悄无声息地挂在山包的上头。山腰间农户点着疏疏落落的灯,或黄或白,隐约的两三盏,在沉沉夜幕中,借着那柔弱无力的灯光可寻见哗哗的河流。
山水间是这样的人家。堂屋里白炽灯下,女人们交谈着,门檐下,一盏泛黄的.灯照着宽敞的场坝。男人们在黑暗中谈天,红色的烟头在夜色中忽熄忽燃。
不远处的树林,月光透过树叶的罅隙,在小道上铺上斑驳的剪影。这一轮月啊,何曾知道她系住了我十年心潮的波澜!我发现,我对这乡村的爱胜过了城市。
夜已深了,四周高大的建筑物已酣睡在夜的怀中。夜又深些了,月光依然那么慷慨。我只想,当我的子孙在被这相同的月光照着时,也能看见剪影中的树林,也能听见秋虫轻柔的鸣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