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家久了,便想离家;离家久了,便又恋家。
恋家的时候,连暗黄色的土都是香的。来自家乡的风,带来了这土香。
这土香,自是有着西北汉子粗犷的味道,像祖祖辈辈耕作在这黄土地上的庄稼汉一样,豪迈而厚重;更像这黄土,一层一层积淀下来,悠远而持久。俗话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这话不假。相比于西北,江南则像一位美丽的女子,生活在江南的人,似乎个个天生丽质。西北的风沙永远留不住弹指可破的皮肤,而赐予西北人的是像老黄牛一样皱巴巴的皮肤,还有像老黄牛一样能吃苦、坚韧的性格。因此,西北的庄稼汉在贫瘠的黄土地上、在十年九旱的气候下,生活了一代又一代。
50年代以前,一代又一代的人,大多是住在窑洞里,箍窑洞是黄土高原赐予西北人独特的本事,也是黄土高原给西北汉子一个成家的筹码。男人拉着毛驴儿,女人盖着红盖头,骑在毛驴上,进了院门,有一间窑――一个能避风雨的地方,就一辈子。生儿育女,日头下一代换一代在田间劳作,西北人对于家的概念多是这样。可已亡故的人的坟头,每逢节气便会被换压张新纸,来上坟的人平日舍不得喝酒,此时非买一瓶不可。每逢谁家红白事儿,全村都来代劳。
家,对于任何人――或是在外求学的学子、在外奔波的打工者;又或是定居在外的工作人来说,都是恒久的牵挂。像“落叶归根”这一说法的根源一样,对家的牵挂,可以追溯到西周的宗法制,现在看来,这种说法难说牵强与否。不过,就我个人来看,对家的牵挂实质是对人的思念。有人在,便有家。
人的年龄会影响人恋家的程度,可人终究是恋家的。
学子时代,往往是过来人最美的怀念。提及此,我不自觉的想起路遥先生的著作――《平凡的世界》,并无限钦佩作者细腻而沉稳的文笔,把80年代以前西北人的学生时代勾勒的那般真实。这种真实,缘于西北贫瘠干涸的风沙地和西北人固有的进取和乐观。
到我上学的时候,条件自是比那好很多,起码有班车替脚。灰色的车像个脚重的人,缓缓驶离家门口,驶向家北方的学校。
车上的人,有意无意都会回头看看,看一看家门口送“车”的人。爷爷便是其中一位,又或者爷爷不属于其中,因为听爸妈说,自从几年前奶奶走后,爷爷就显得呆呆的,搬个小凳子在门口一坐,眼睛也呆呆的望着北方,有时一坐就是一整天。
那时年少,虽不谙世事,却已慢慢学会心疼人,更何况打记事起和爷爷一起睡,到那时时间也不短了。每逢放假便陪爷爷坐家门口,朝爷爷的方向看去,视线被山挡住了。奇怪,山的那边有什么?爷爷怎么一直看。就这样,尽管尝过亲人离世我还是抓不住突然,爷爷走了。
直到高三的时候,因学习任务重,学校长时间不放假,自己便有了恋家情绪。每一恋家,便朝家的方向看看,视线被山挡住。才突然热泪盈眶:
有的人一直朝南看着,有的人朝北望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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