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羡林:假若我再上一次大学》读后感

2023-05-28 季羡林

  引导语:季羡林说:“假若我再上一次大学”,多少年来我曾反复思考过这个问题。老一辈的学者真的很令人敬佩,读完这篇文章,你有哪些感触呢?

  读《季羡林:假若我再上一次大学》有感

  前段时间机缘巧合地读了季老先生关于大学生活的一篇文章:假若我再上一次大学。看到这个题目时我很好奇,心想着季老这样的人物,大学里还有什么遗憾不成?

  带着这样的疑惑我通读了整篇文章,季老说“假若我再上一次大学”这个伪命题,他曾反复思考过很多年,曾一度有两个截然相反的答案:一是最好不要再上大学,二是仍然要上,而且还要“重操旧业”,仍做一个梵学学者。虽然这个东西对于普通人来说简直就是天书,似乎也无补于国计民生。最终,季老还是选择了后者,学仍然要上,书依然要念,路依旧要走。

  确定了要再上大学这个选择后,季老回顾了他大学时代令他收获最大的两件事:一是在准备论文时,季老用了三年的时间翻书读报,整理资料。为了不让自己的“辛苦”被辜负,季老费了很长时间在论文前加写了一篇相当长的“导言”,既体现了文采又说出了辛劳,一举两得。可是在杳无信讯的几日之后,教授找到季老,对他说“这篇导言统统都不要,全是些华而不实的空话,别人要是攻击你,到处都是暴露点,一点防御也没有。”季老当场觉如晴天霹雳,打的他说不上话来。可在反省后却深觉教授这一棍打得好,一生受用。二是论文完成之后,学位也拿到了手,论文需要从头到尾认真核对,包括引用的书报、杂志,一个标点都不能错。这让当时的季老内心烦腻,三年摘录的资料不是三个月,哪里那么好找,却也只能耐着性子、硬着头皮,一本一本借,一本一本查,一个字一个字审核。后来季老发现,德国(国内大学毕业之后季老去德国深造,上文所讲两件事都发生在季老德国学习时期)就是有这样的传统,一本书要一个研究室的人来校样以保证不出错,真是“愚”之致也啊!文章的最后季老说,若有年轻人问他有什么话对他们讲,他就说这两点。

  读完文章之后我有一瞬间缓不过神来,脑子里许多念头飞过。文章中季老虽只说了两件事,可却藏着千千万万件事的影子。季老思考要不要再上一次大学,就像生活中我们常常在思索当初的选择是否正确,是否是最捷径,是否性价比最高,是否最能发挥自己的潜能,是否对自己最大裨益......很多人常常会后悔,特别是在受到挫折,处于逆境时,他们总觉着当初若是弃A选B结局定能大相径庭,指不定自己“咸鱼翻身”!可其实,最重要的不是选择而是态度。我相信,若是季老没有三年著一文的精神,没有重头核一稿的严谨,不改掉“彰显辛苦”的心思,不学习德国人的“愚笨”,那么他也不会成为我们心中的“国学大师”,“学界泰斗”。

  我们常常被“选择”吓到,好像选项A和选项B的背后藏着天与地的极端差距,要么一路荆棘要么一路玫瑰,踌躇地站在十字路口,生怕一子错满盘皆输,余生用悔恨度过。其实,哪有那么严重!有人呢,康庄大道能走成死路一条。你呢,若是逢山开路,遇水架桥,羊肠小道也终能走到开阔平原,就看你那一路上做了什么罢!(王妍)

  假若我再上一次大学

  文 | 季羡林

  "假若我再上一次大学",多少年来我曾反复思考过这个问题。我曾一度得到两个截然相反的答案:一个是最好不要再上大学,"知识越多越反动",我实在心有余悸。一个是仍然要上,而且偏偏还要学现在学的这一套。后一个想法最终占了上风,一直到现在。

  我为什么还要上大学而又偏偏要学现在这一套吗?没有什么堂皇的理由。我只不过觉得,我走过的这一条道路,对己,以人,都还有点好处而已。我搞的这一套东西,对普通人来说,简直像天书,似乎无利于国计民生。然而世界上所有的科技先进国家,都有梵文、巴利文以及佛教经典的研究,而且取得了辉煌的成绩。这一套冷僻的东西与先进的科学技术之间,真似乎有某种联系。其中消息耐人寻味。

  我们不是提出了弘扬祖国优秀文化,发扬爱国主义吗?这一套天书确实能同这两句口号挂上钩,我举一个具体的例子。日本梵文研究的泰斗中村元博士在给我的散文集日译本《中国知识人の精神史》写的序中说到,中国的南亚研究原来是相当落后的。可是近几年来,突然出现了一批中年专家,写出了一些水平较高的作品,让日本学者有"攻其不备"之感。这是几句非常有意思的话。实际上,中国梵学学者同日本同行们的关系是十分友好的。我们一没有"攻",二没有争,只有坐在冷板凳上辛苦耕耘。有了一点成绩,日本学者看在眼里,想在心里,觉得过去对中国南亚研究的评价过时了。我觉得,这里面既包含着"弘扬",也包含着"发扬"。怎么能说,我们这一套无补于国计民生呢?话说远了,还是回来谈我们的本题。

  我的大学生活是比较长的:在中国念了四年,在德国哥廷根大学又念了五年,才获得学位。我在上面所说的"这一套"就是在国外学到的。我在国内时,对"这一套"就有兴趣。但苦无机会。到了哥廷根大学,终于找到了机会,我简直如鱼得水,到现在已经坚持学习了将近六十年。如果马克思不急于召唤我,我还要坚持学下去的。

  如果想让我谈一谈在上大学期间我收获最大的是什么,那是并不困难的。在德国学习期间有两件事情是我毕生难忘的,这两件事都与我的博士论文有关联。

  我想有必要在这里先谈一谈德国的与博士论文有关的制度。当我在德国学习的时候,德国并没有规定学习的年限。只要你有钱,你可以无限期地学习下去。德国有一个词儿是别的国家没有的,这就是"永恒的大学生"。德国大学没有空洞的"毕业"这个概念,只有博士论文写成,口试通过,拿到博士学位,这才算是毕了业。

  写博士论文也有一个形式上简单而实则极严格的过程,一切决定于教授。在德国大学里,学术问题是教授说了算。德国大学没有入学考试,只要高中毕业,就可以进入任何大学。德国学生往往是先入几个大学,过一段时间以后,自己认为某个大学、某个教授,对自己最适合,于是才安定下来,在一个大学,从某一位教授学习。先听教授的课,后参加他的研讨班。最后教授认为你"孺子可教",才会给你一个博士论文题目。再经过几年的努力,收集资料,写出论文提纲,经过教授过目。论文写成的年限没有规定,至少也要三四年,长则漫无限制。拿到题目十年八年写不出论文,也不是稀见的事。所有这一切都决定于教授,院长、校长无权过问。写论文,他们强调一个"新"字,没有新见解,就不必写文章。见解不论大小,唯新是图。论文题目不怕小,就怕不新。我个人觉得,这是非常重要的一点。只有这样,学术才能"日日新",才能有进步。否则满篇陈言,东抄西抄,饾饤拼凑,尽是冷饭。虽洋洋数十甚至数百万言,除了浪费纸张饤、浪费读者的精力以外,还能有什么效益呢?

  我拿到博士论文题目的过程,基本上也是这样。我拿到了一个有关佛教混合梵语的题目。用了三年的时间,搜集资料,写成卡片,又到处搜寻有关图书,翻阅书籍和杂志,大约看了总有一百多种书刊。然后整理资料,使之条理化、系统化,写出提纲,最后写成文章。

  我个人心里琢磨:怎样才能向教授露一手儿呢?我觉得那几千张卡片虽然抄写得好像蜜蜂采蜜,极为辛苦;然而却是干巴巴的,没有什么文采,或者无法表现文采。于是我想在论文一开始就写上一篇"导言",这既能炫学,又能表现文采。真是一举两得的绝妙主意,我照此办理。费了很长的时间,写成了一篇相当长的"导言"。我自我感觉良好,心里美滋滋的。认为教授一定会大为欣赏,说不定还会夸上几句哩。我先把"导言"送给教授看,回家做着美妙的梦。我等呀,等呀,终于等到教授要见我,我怀着走上领奖台的心情,见到了教授。然而却使我大吃一惊。教授在我的"导言"前面上了一个前括号,在最后画上了一个后括号,笑着对我说:"这篇导言统统不要!你这里面全是华而不实的空话,一点新东西也没有!别人要攻击你,到处都是暴露点,一点防御也没有!"对我来说,这真如晴天霹雳,打得我一时说不上话来。但是,经过自己的反思,我深深地感觉到,教授这一棍打得好,我毕生受用不尽。

  第二件事情是,论文完成以后,口试接着通过,学位拿到了手。论文需要从头到尾认真核对,不但要核对从卡片上抄入论文的篇、章、字、句,而且要核对所有引用过的书籍、报刊和杂志。要知道,在三年以内,我从大学图书馆,甚至从柏林的普鲁士图书馆,借过大量书籍和报刊,耗费了大量的时间。当时就感到十分烦腻。现在再在短期内,把这样多的书籍重新借上一遍,心里要多腻味就多腻味。然而老师的教导不能不遵行,只有硬着头皮,耐住性子,一本一本地借,一本一本地查。把论文中引用的大量出处重新核对一遍,不让它发生任何一点借误。

  后来我发现,德国学者写好一本书或者一篇文章,在读校样的时候,都是用这种办法来一一仔细核对。一个研究室里的人,往往都参加看校样的工作。每人一份校样,也可以协议分工。他们是以集体的力量,来保证不出错误。这个法子看起来极笨,然而除此以外,还能有"聪明的"办法吗?德国书中的错误之少,是举世闻名的。有的极为复杂的书竟能一个错误者没有,连标点符号都包括在里面。读过校样的人都知道,能做到这一步,是非常非常不容易的。德国人为什么能做到呢?他们并非都是超人的天才,他们比别人高出一头的诀窍就在于他们的"笨"。我想改几句中国古书上的话:"德国人其智可及也,其笨(愚)不可及也。"

  反观我们中国的学术界,情况则颇有不同。在这里有几种情况。中国学者博闻强记,世所艳称。背诵的本领更令人吃惊。过去有人能背诵四书五经,据说还能倒背。写文章时,用不着去查书,顺手写出,即成文章。但是记忆力会时不时出点问题的。中国近代一些大学者的著作,若加以细致核对,也往往有引书出错的情况。这是出上乘的错。等而下之,作者往往图省事,抄别人的文章时,也不去核对,于是写出的文章经不起核对。这是责任心不强,学术良心不够的表现。还有更坏的就是胡抄一气。只要书籍文章能够印出,哪管他什么读者!名利到手,一切不顾。我国的书评工作又远远跟不上。即使发现了问题,也往往"为贤者讳"怕得罪人,一声不吭。在我们当前的学术界,这种情况能说是稀少吗?我希望我们的学术界能痛改这种极端恶劣的作风。

  我上了九年大学,在德国学习时,我自己认为收获最大的就是以上两点。也许有人会认为这卑之无甚高论。我不去争辩。我现在年届耄耋,如果年轻的学人不弃老朽,问我有什么话要对他们讲,我就讲这两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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