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居易长恨歌名句赏析

2024-09-27 长恨歌

  《长恨歌》是唐代诗人白居易创作的一首长篇叙事诗。此诗可分为三大段,从“汉皇重色思倾国”至“惊破霓裳羽衣曲”共三十二句为第一段,写唐玄宗和杨贵妃的爱情生活、爱情效果,以及由此导致的荒政乱国和安史之乱的爆发。以下是小编为大家整理的白居易长恨歌名句赏析,供大家参考借鉴,希望可以帮助到有需要的朋友。

  白居易长恨歌名句赏析

  从“汉皇重色思倾国”起第一部分,叙述安史之乱前,玄宗如何好色、求色,终于得到了杨氏。而杨氏由于得宠,鸡犬升天。并反复渲染玄宗之纵欲,沉于酒色,不理朝政,因而酿成了“渔阳鼙鼓动地来”的安史之乱。这是悲剧的基础,也是“长恨”的内因;

  “六军不发无奈何”起为第二部分,具体描述了安史之乱起后,玄宗的仓皇出逃西蜀,引起了“六军”驻马要求除去祸国殃民的贵妃“宛转蛾眉马前死”是悲剧的形成。这是故事的关键情节。杨氏归阴后,造成玄宗寂寞悲伤和缠绵悱恻的相思。诗以酸恻动人的语调,描绘了玄宗这一“长恨”的心情,揪人心痛,催人泪下;

  “临邛道士鸿都客”起为第三部分,写玄宗借道士帮助于虚无缥缈的蓬莱仙山中寻到了杨氏的踪影。在仙景中再现了杨氏“带雨梨花”的姿容,并以含情脉脉,托物寄词,重申前誓,表示愿作“比翼鸟”、“连理枝”,进一步渲染了“长恨”的主题。结局又以“天和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深化了主题,加重了“长恨”的分量。 全诗写情缠绵悱恻,书恨杳杳无穷。文字哀艳动人,声调悠扬宛转,千古名篇,常读常新。

  今人丁毅、方超在《(长恨歌)评价管窥》一文中认为,此诗是白居易借对历史人物的咏叹,寄托自己的心情之作。文章说,诗人年轻时与出身普通人家的姑娘湘灵相爱,但由于门第观念和风尚阻碍,没能正式结婚。分手时,诗人写了“不得哭,潜别离;不得语,暗相思;两心之外无人知……彼此甘心无后期”的沉痛诗句。文章指出,《长恨歌》作于作者婚前几个月,诗人为失去与湘灵相会之可能而痛苦。“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正是诗人借前代帝妃的悲剧,抒发自己的痛苦与深情。

  最成功处就是抒情,相当复杂的情节只用精炼的几句就交代过去,而着力在情的渲染,细致地写唐明皇与杨贵妃爱情的浓烈和贵妃死后双方的思念之情。

  《长恨歌》就是歌“长恨”,“长恨”是诗歌的主题,故事的焦点,也是埋在诗里的一颗牵动人心的种子。而“恨”什么,为什么要“长恨”,诗人不是直接铺叙、抒写出来,而是通过他笔下诗化的故事,一层一层地展示给读者,让人们自己去揣摸,去回味,去感受。《长恨歌》首先给我们艺术美的享受的是诗中那个宛转动人的故事,是诗歌精巧独特的艺术构思。全篇中心是歌“长恨”,但诗人却从“重色”说起,并且予以极力铺写和渲染。“日高起”、“不早朝”、“夜专夜”、“看不足”等等,看来是乐到了极点,像是一幕喜剧,然而,极度的乐,正反衬出后面无穷无尽的恨。唐玄宗的荒淫误国,引出了政治上的悲剧,反过来又导致了他和杨贵妃的爱情悲剧。悲剧的制造者最后成为悲剧的主人公,这是故事的特殊、曲折处,也是诗中男女主人公之所以要“长恨”的原因。许多人说《长恨歌》有讽喻意味,那么,诗人又是如何表现“长恨”的呢?马嵬坡杨贵妃之死一场,诗人刻画极其细腻,把唐玄宗那种不忍割爱但又欲救不得的内心矛盾和痛苦感情,都具体形象地表现出来了。由于这“血泪相和流”的死别,才会有那没完没了的恨。随后,诗人用许多笔墨从各个方面反复渲染唐玄宗对杨贵妃的思念,但诗歌的故事情节并没有停止在一个感情点上,而是随着人物内心世界的层层展示,感应他的景物的不断变化,把时间和故事向前推移,用人物的思想感情来开拓和推动情节的发展。唐玄宗奔蜀,是在死别之后,内心十分酸楚愁惨;还都路上,旧地重经,又勾起了伤心的回忆;回宫后,白天睹物伤情,夜晚辗转难眠。日思夜想而不得,所以寄希望于梦境,却又是“悠悠生死别经年,魂魄不曾来入梦”。诗至此,已经把“长恨”之“恨”写得十分动人心魄,故事到此结束似乎也可以。然而诗人笔锋一折,别开境界,借助想象的彩翼,构思了一个妩媚动人的仙境,把悲剧故事的情节推向高潮,使故事更加回环曲折,有起伏,有波澜。这一转折,既出人意料,又尽在情理之中,故事也因此而显得更为宛转动人。

  《长恨歌》是一首抒情成份很浓的叙事诗,诗人在叙述故事和人物塑造上,采用了我国传统诗歌擅长的抒写手法,将叙事、写景和抒情和谐地结合在一起,形成诗歌抒情上回环往复的特点。诗人时而把人物的思想感情注入景物,用景物的折光来烘托人物的心境;时而抓住人物周围富有特征性的景物、事物,通过人物对它们的感受来表现内心的感情,层层渲染,恰如其分地表达人物蕴蓄在内心深处的难达之情。从黄埃散漫到蜀山青青,从行宫夜雨到凯旋回归,从白日到黑夜,从春天到秋天,处处触物伤情,时时睹物思人,从各个方面反复渲染诗中主人公的苦苦追求和寻觅。现实生活中找不到,到梦中去找,梦中找不到,又到仙境中去找。如此跌宕回环,层层渲染,使人物感情回旋上升,达到了高潮。诗人正是通过这样的层层渲染,反复抒情,回环往复,让人物的思想感情蕴蓄得更深邃丰富,使诗歌“肌理细腻”,更富有艺术的感染力。作为一首千古绝唱的叙事诗,《长恨歌》在艺术上的成就是很高的。一篇《长恨》有风情!白乐天如是说。可见诗人的内心里,实在给《长恨歌》灌注了太多的情感。

  创作背景

  时代背景

  唐玄宗是唐代历史上在位时间最长的皇帝。在他统治前期,采取了一系列促进生产力发展的措施,使人民获得近四十年的安定,唐王朝的兴盛达到了顶峰。天宝后期,由于唐玄宗骄傲放纵,黩武贪功,耽于淫乐,阶级矛盾、民族矛盾以及统治阶级内部矛盾日益尖锐,最终导致了安史之乱的爆发,给广大人民带来很多痛苦。但是,唐玄宗前期给人民的良好印象是深刻的,即使到了天宝后期,人民生活总的来说也还是比中唐时期好得多;而且唐玄宗在事变发生后乃至仓皇奔蜀之时,头脑还是比较清醒的,没有完全忘怀百姓。所以在人们心目中,他是一个一度受奸臣蒙蔽的英主,而不是彻头彻尾的无道昏君。再加上此后一连几个皇帝都昏庸无能,长期不能平息战乱,人民生活越来越痛苦,自然就产生了对唐玄宗的怀念。人们对唐玄宗晚年在李辅国和唐肃宗监视下,身边无一旧人、郁郁而终的凄凉境遇感到同情。同时,在封建社会中,皇帝对一个妃子过分宠爱本不算一回事,唐玄宗对杨贵妃的宠爱也绝不是造成安史之乱的根本原因。那么,杨贵妃的惨死就不是罪有应得,而很自然地引起人们的同情。在多种因素的作用下,寄托人们对唐玄宗和杨贵妃的怀念与同情的传说也就产生了,又经过半个多世纪的民间流传,最终演变成为“情之所钟,在帝王家罕有”的悲剧爱情故事。

  白居易创作《长恨歌》的元和初年,正是安史之乱后百弊积结的中唐,当时社会政治腐败、经济凋弊,内有藩镇割据,外有吐蕃侵扰。中唐人民目睹时代沧桑巨变,不满于社会分裂、动乱和凋弊的现实,怀念盛唐的统一、安定与繁荣。因此,上至君臣之间,下至文人聚会、歌楼酒馆、街谈巷议,在社会各阶层中形成了爱谈论开元天宝遗事的风气,探讨由盛转衰的教训也是人们普遍关心的社会问题。中唐时代普遍存在的怀念盛世、不满现实的社会思潮,反映到文学领域中,就相应产生了一股新的创作潮流,即以回忆开元天宝时代的社会生活为题材的创作潮流。一方面,文人们收集开元天宝时代的种种传说,写成了杂史或传奇小说;另一方面,这些广泛流传的传说,又为诗歌提供了丰富的题材,诗人们或回忆盛世、盼望中兴,或抚今追昔、感伤国运,或借昔讽今、针砭时弊,创作了不少兴寄深切的诗歌。白居易的《长恨歌》即属于后者。

  个人背景

  白居易“家贫多故,年二十七方从乡试”,及第为官以前的生活基本上是在动荡不安、颠沛流离之中度过的。在艰难的生活中,他勤学不辍,以至“口舌成疮,手肘成胝,既壮而肤革不盈,未老而齿发早衰白”。唐德宗贞元十六年(800),白居易以第四名及第。贞元十九年(803),白居易以“拔萃”登科为校书郎,开始登上政治舞台。他的思想体系是儒、释、道三家杂糅,他奉行“志在兼济,行在独善”的处世原则,二者的矛盾性与互补性构成了他思想的鲜明特征。其中既有勇敢的一面,也有懦弱的一面;他有时敢于直谏,为民请命,但有时又安分守己和明哲保身。一方面,他是一个关心人民疾苦的诗人;另一方面,他又是一个封建王朝中食禄奉公的官吏。黑暗腐败的时代环境与穷困的家庭环境限制了诗人的发展,形成了诗人心理上的灰暗色彩与消极因素;早年长期不顺的境遇、艰难的生活使诗人产生了悲哀自怜的情结;儒家的“入世兼济”与佛道的“出世独善”构成了他思想的矛盾性,并导致了他的双重人格。这就为《长恨歌》的创作提供了特殊的心理情境。

  《长恨歌》实际也是诗人长达十几年不幸爱情的艺术概括。白居易正式结婚很晚,直到唐宪宗元和二年(807)才与杨氏完婚,时年三十六岁。白居易晚婚的原因是他年轻时在符离(今安徽省宿州市埇桥区)有一个感情甚笃的女子,“十五即相识,今年二十三”(《长相思》)。女子名叫湘灵,因为社会门第等级观念,白居易没能和这个出身普通人家的姑娘正式结婚,所以两人的爱情是饱含着血泪的。白居易三十二岁那年离开符离,与情人再无相见机会。《长恨歌》写在白居易与杨氏结婚的前几个月,诗人这一阶段的感情是相当痛苦的,因为失去了与湘灵相会的任何可能。当陷入相思痛苦深渊不能自拔时,一旦涉及到唐玄宗和杨贵妃的悲剧,诗人的痛苦之情便凭借这个“易传之事”,以“绝妙之词”抒写出来。

  《长恨歌》作于唐宪宗元和元年(806),当时白居易三十五岁,任盩厔(今陕西省周至县)县尉。关于这首诗的写作缘起,据白居易的朋友陈鸿说,他与白居易、王质夫三人于元和元年冬十二月到仙游寺游玩,偶然间谈到了唐玄宗与杨贵妃的这段悲剧故事,大家都很感叹。王质夫认为,像这样突出的事情,如无大手笔加工润色,就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消没。于是王质夫就请白居易写一首长诗,请陈鸿写一篇传记,二者相辅相成,以传后世。因为长诗的最后两句是“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所以他们就称诗叫《长恨歌》,称传叫《长恨歌传》。

  艺术特点

  艺术形式

  在白居易的《长恨歌》之前,中国文学史上已有过《孔雀东南飞》《木兰诗》等长篇叙事诗,但它们都是民间的创作,叙述故事、塑造人物用的多是民歌的手法,艺术形式也比较朴素。《长恨歌》的故事虽然是从民间传说的基础上蜕化出来的,但在叙述故事和人物塑造上,诗人采用了传统诗歌擅长的抒写手法,将叙事、写景和抒情和谐地结合在一起,形成诗歌抒情上回环往复的特点。诗人时而把人物的思想感情注入景物,借着景物的折光来烘托人物的心境;时而抓住人物周围某些富有特征性的景物、事物,通过人物对它们的感受来表现内心的感情。唐玄宗逃往西南的路上,四处是黄尘、栈道、高山,日色暗淡,旌旗无光,秋景凄凉,这是以悲凉的秋景来烘托人物的悲思。在蜀地,面对青山绿水,还是朝夕不能忘情。蜀中的山水原是很美的,但是在寂寞悲哀的唐玄宗眼中,山的“青”,水的“碧”,也都惹人伤心,更增加了内心的痛苦。这是透过美景来写哀情,使感情又深入一层。行宫中的月色,雨夜里的铃声,本来就很撩人意绪,诗人抓住这些寻常但是富有特征性的事物,把人带进断肠的境界,再加上那一见一闻,一色一声,互相交错,在语言、声调上也表现出人物内心的愁苦凄清,这又是一层。还都路上,“天旋地转”,本来是高兴的事,但旧地重过,玉颜不见,不由伤心泪下。叙事中,又增加了一层痛苦的回忆。回长安后,景物依旧,人却不在了,禁不住潸然泪下,展示了人物复杂微妙的内心活动。“夕殿萤飞思悄然,孤灯挑尽未成眠。迟迟钟鼓初长夜,耿耿星河欲曙天。”从黄昏写到黎明,集中表现了夜间被情思萦绕久久不能入睡的情景。处处触物伤情,时时睹物思人,从各个方面反复渲染主人公的苦苦追求和寻觅。现实生活中找不到,到梦中去找,梦中找不到,又到仙境中去找。如此跌宕回环,层层渲染,使人物感情回旋上升,达到了高潮。

  情节安排

  《长恨歌》的题材相当复杂,从杨贵妃入宫写起,一直写到唐玄宗返回长安以后,时间上下几十年,涉及安史之乱、马嵬驿兵变等许多历史事件,又吸收了唐玄宗遣道士访求杨贵妃魂魄这一民间传说,从人间写到天上,构思规模之大在古典叙事诗中是罕有的。面对这样复杂的题材,诗人并没有像史家那样面面俱到,而是根据主题的需要来剪裁材料、安排情节,使得主线分明,结构谨严。诗人对有利于突出主题的情节都充分发挥艺术想象力,作了细致生动的描写。唐玄宗遣道士访求杨贵妃魂魄这一情节虽然是出于传说,但它有力地表现了唐玄宗和杨贵妃爱情的坚贞,可以激起人们的同情,自然成为了全诗的中心情节,所以诗人用了十八句之多的篇幅对其进行了细致的描绘。同样从突出主题的需要出发,诗人对那些不利于表现主题或与主题没有多少关联的事件,有的索性略去不写,有的则仅作必要交代。例如杨国忠的专权与安史之乱都给国家和人民造成了巨大的灾难,但是详细描写这些事件势必影响到唐玄宗和杨贵妃的形象,所以前者干脆不提,后者也仅以“渔阳鼙鼓动地来,惊破霓裳羽衣曲”两句作了交代。又如从马嵬驿兵变到安史之乱平息、唐玄宗返回长安包含了许多历史事件,但这些事件和主题没有多少关联,诗人仅以“天旋地转回龙驭”一句就把整个过程都概括进去了,保证了主题的突出,也没有妨碍情节的连贯。正是因为诗人紧紧抓住了主题的需要来决定材料的取舍、详略,才能把众多的历史事件和传说组织得紧凑谐和,收到了举重若轻的效果。  人物形象

  在封建时代,帝王和后妃有着至高无上的地位,在文学作品中,他们通常是歌功颂德的对象,却很少被作为活生生的人物形象加以描绘。在白居易之前,只有《史记》《汉书》等历史著作的传记中写到一些帝王后妃,但是严格来说,那毕竟是历史,不允许过多的艺术想象和虚构。此外,六朝小说也有少数几篇描写了帝王后妃的轶事,如《汉武故事》《飞燕外传》等,但这些作品基本上是模仿史传的写法,缺乏生动细致的个性描写,又无一例外地着力渲染帝王后妃的不同常人之处,这就使得塑造出来的人物形象带有几分神秘色彩甚至不近人情。白居易的《长恨歌》打破了这种传统写法。他没有突出所谓帝王后妃应有的“风度”,抹去了以往作品中加在帝王后妃身上的神秘色彩,像写普通人那样来刻画唐玄宗和杨贵妃的形象,写他们的爱情。这样塑造出来的唐玄宗和杨贵妃的形象有血有肉,使读者感到亲切而且真实可信。例如写唐玄宗思念杨贵妃的情景:“夕殿萤飞思悄然,孤灯挑尽未成眠。”前一句的“夕殿”指出时间、地点,是符合唐玄宗的帝王身份的,“萤飞”烘托出一派凄凉的气氛,但帝王所居的宫殿中是否真的荒凉到这种地步就很难说了,很可能是出于诗人的想象;后一句中的“孤灯挑尽”也不符合帝王生活的真实情况,而更符合于普通人。但正因如此,唐玄宗的形象在广大读者看来才更亲切、更易于理解,也才更能引起同情。

  语言特色

  《长恨歌》的语言也有突出的特点。第一,诗中使用了较多华丽的字面,如“鸳鸯瓦”“翡翠衾”“金阙”“玉扃”“九华帐”“珠箔银屏”等。这些语言精练而流畅,优美而易懂,具有鲜明的形象性,而且符合皇宫和仙阙这样一些特定的环境,符合唐玄宗和杨贵妃的特定身份,也符合两人爱情故事的浪漫色彩。因此,读来丝毫不感到矫揉做作,只觉得华美而又自然。第二,《长恨歌》用典用事较少,而且全都来自传说故事。“小玉”和“双成”都是流传很广泛的传说故事中美丽多情的女子。因此,诗人借用她们的名字作为杨贵妃在仙宫的侍女,既不影响读者理解诗的内容,又衬出杨贵妃的美丽和高贵。第三,《长恨歌》和白居易的其它叙事诗一样,都采用七言古诗的形式。另一方面,在不妨碍表达诗人用意的前提下,《长恨歌》又吸收了近体诗的长处,全诗中穿插着许多“属对排偶”十分严整的句子,例如“金屋妆成娇侍夜,玉楼宴罢醉和春”“春风桃李花开日,秋雨梧桐叶落时”“迟迟钟鼓初长夜,耿耿星河欲曙天”等。这些诗句的穿插使全诗的音节更加和谐悦耳,语言更加优美,声文并茂。

  名家点评

  唐代陈鸿《长恨歌传》:元和元年冬十二月,太原白乐天自校书郎尉于盩厔,鸿与琅邪王质夫家于是邑,暇日相携游仙游寺,话及此事,相与感叹。质夫举酒于乐天前曰:“夫希代之事,非遇出世之才润色之,则与时消没,不闻于世。乐天深于诗,多于情者也,试为歌之,如何?”乐天因为《长恨歌》,意者不但感其事,亦欲惩尤物,窒乱阶,垂于将来也。歌既成,使鸿传焉。

  唐宣宗李忱《吊白居易》:童子解吟长恨曲,胡儿能唱琵琶篇。

  唐代黄滔《答陈磻隐论诗书》:大唐前有李、杜,后有元、白,信若沧溟无际,华岳干天。然自李飞数贤,多以粉黛为乐天之罪,殊不谓《三百五篇》多乎女子,盖在所指说如何耳。至如《长恨歌》云:“遂令天下父母心,不重生男重生女。”此刺以男女不常,阴阳失伦。其意险而奇,其文平而易,所谓言之者无罪,闻之者足以自戒哉!

  唐代孟棨《本事诗》:诗人张祜,未尝识白公。白公刺苏州,祜始来谒。才见白,白曰:“久钦籍,尝记得君款头诗。”祜愕然曰:“舍人何所谓?”白曰:“‘鸳鸯钿带抛何处,孔雀罗衫付阿谁?’非款头何邪?”张顿首微笑,仰而答曰:“祜亦尝记得舍人目连变。”“何也?”祜曰:“‘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非目连变何邪?”遂与欢宴竟日。

  北宋田锡《贻陈季和书》:乐天有《长恨词》《霓裳曲》、五十讽谏,出人意表,大儒端士,谁敢非之!

  北宋李觏《读长恨辞二首》:(其一)玉辇迢迢别紫台,系环衣畔忽兴哀。临邛谩道蓬山好,争奈人间有马嵬。(其二)蜀道如天夜雨淫,乱铃声里倍沾襟。当时更有军中死,自是君王不动心。

  北宋沈括《梦溪笔谈》:白乐天《长恨歌》云:“峨嵋山下少人行,旌旗无光日色薄。”峨嵋在嘉州,与幸蜀路全无交涉。……此亦文章之病也。

  北宋魏泰《临汉隐居诗话》:唐人咏马嵬之事者多矣。世所称者,刘禹锡曰:“官军诛佞幸,天子舍妖姬。群吏伏门屏,贵人牵帝衣。低回转美目,风日为无辉。”白居易曰:“六军不发争奈何,宛转蛾眉马前死。”此乃歌咏禄山能使官军皆叛,逼迫明皇,明皇不得已而诛杨妃也。噫!岂特不晓文章体裁,而造语蠢拙,抑已失臣下事君之礼矣。

  北宋范温《潜溪诗眼》:白乐天《长恨歌》,工矣,而用事犹误。“峨眉山下少人行”,明皇幸蜀,不行峨眉山也,当改云“剑门山”。“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长生殿乃斋戒之所,非私语地也。华清宫自有飞霜殿,乃寝殿也。当改长生为飞霜,则尽矣。

  北宋吴幵《优古堂诗话》:白乐天《长恨歌》云:“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盖用李太白应制《清平乐》词云:“女伴莫话孤眠,六宫罗绮三千。一笑皆生百媚,宸衷教在谁边。”

  北宋邵博《邵氏闻见后录》:白乐天《长恨歌》有“夕殿萤飞思悄然,孤灯挑尽未成眠”之句,宁有兴庆宫中夜不烧蜡油,明皇帝自挑尽者乎?书生之见可笑耳。

  北宋阮阅《诗话总龟》:老杜《北征》诗曰:“唯昔艰难初,事与前世别。不闻夏商衰,中自诛褒妲。”意者明皇鉴夏商败,畏天悔过,赐妃子死也。而刘禹锡《马嵬》诗曰:“官军诛佞幸,天子舍妖姬。群吏伏门屏,贵人牵帝衣。”白乐天《长恨歌》曰:“六军不发无奈何,宛转蛾眉马前死。”乃官军迫使杀妃子,歌咏禄山叛逆耳。孰谓刘白能诗哉!《北征》诗识君臣大体,可贵也。

  北宋张邦基《墨庄漫录》:白乐天作《长恨歌》,元微之作《连昌宫词》,皆纪明皇时事也。予以为微之之作过白乐天之歌。白止于荒淫之语,终篇无所规正;元之词乃微而显,其荒纵之意皆可考,卒章乃不忘箴讽,为优也。

  北宋马永卿《懒真子》:诗人之言,为用固寡,然大有益于世者,若《长恨歌》是也。明皇、太真之事本有新台之恶,而歌云:“杨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闺人未识。”故世人罕知其为寿王瑁之妃也。《春秋》为尊者讳,此歌真得之。

  南宋张戒《岁寒堂诗话》:杨太真事,唐人吟咏至多,然类皆无礼。太真配至尊,岂可以儿女语黩之邪?……《长恨歌》在乐天诗中为最下,《连昌宫词》在元微之诗中乃最得意者,二诗工拙虽殊,皆不若子美诗微而婉也。又:梅圣俞云:“状难写之景,如在目前。”元微之云:“道得人心中事。”此固白乐天长处,然情意失于太详,景物失于太露,遂成浅近,略无余蕴,此其所短处。如《长恨歌》虽播于乐府,人人称诵,然其实乃乐天少作,虽欲悔而不可追者也。其叙杨妃进见专宠行乐事,皆秽亵之语。首云“汉皇重色思倾国,御宇多年求不得”,后云“渔阳鼙鼓动地来,惊破霓裳羽衣曲”,又云“君王掩面救不得,回看血泪相和流”,此固无礼之甚。“侍儿扶起娇无力,始是新承恩泽时”,此下云云,殆可掩耳也。“遂令天下父母心,不重生男重生女”,此等语乃乐天自以为得意处,然而亦浅陋甚。“夕殿萤飞思悄然,孤灯挑尽未成眠”,此尤可笑,南内虽凄凉,何至挑孤灯耶?惟叙上皇还京云:“天旋日转回龙驭,到此踌躇不能去。马嵬坡下泥土中,不见玉颜空死处。君臣相顾尽沾衣,东望都门信马归。归来池苑皆依旧,太液芙蓉未央柳。”叙太真见方士云:“风吹仙袂飘飘举,犹似霓裳羽衣舞。玉容寂寞泪阑干,梨花一枝春带雨。”一篇之中,惟此数语稍佳尔。《长恨歌》,元和元年尉盩厔时作,是时年三十五,谪江州十一年,作《琵琶行》,二诗工拙,远不侔矣。

  南宋周紫芝《竹坡诗话》:白乐天《长恨歌》云:“玉容寂寞泪阑干,梨花一枝舂带雨。”人皆喜其工,而不知其气韵之近俗也。东坡作送人小词云:“故将别语调佳人,要看梨花枝上雨。”虽用乐天语,而别有一种风味,非点铁成黄金手,不能为此也。

  南宋葛立方《韵语阳秋》:白乐天诗云:“六军不发无奈何,宛转蛾眉马前死。”非逼迫而何哉?然明皇能割一己之爱,使六军之情帖然,亦可谓知所轻重矣。

  南宋陈知柔《休斋诗话》:介甫云:“‘梨花一枝春带雨’‘桃花乱落如红雨’‘珠帘暮卷西山雨’皆警句也。然不若‘院落深沉杏花雨’为佳。”予谓杏花雨固佳,然而“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风”,却于风月上写出柳絮梨花,尤有精神。然尝欲转移两句作“溶溶院落梨花月,淡淡池塘柳絮风”,此老杜“红稻啄余鹦鹉粒,碧梧栖老凤凰枝”格也。

  南宋胡仔《苕溪渔隐丛话》:“梨花一枝春带雨”“桃花乱落如红雨”“小院深沉杏花雨”“黄梅时节家家雨”,皆古今诗词之警句也。予尝欲作一亭子,四面皆植花一色,榜曰“四雨”,岂不佳哉!

  南宋洪迈《容斋随笔》:白乐天《长恨歌》《上阳人歌》,元微之《连昌宫词》,道开元间宫禁事最为深切矣。又:《连昌宫词》《长恨歌》皆脍炙人口,使读之者情性荡摇,如身生其时,亲见其事,殆未易以优劣论也。然《长恨歌》不过叙明皇追怆贵妃始末,无它激扬,不若《连昌词》有监戒规讽之意。又:唐人歌诗,其于先世及当时事,直辞咏寄,略无避隐。至宫禁嬖昵,非外间所应知者,皆反复极言,而上之人亦不以为罪。如白乐天《长恨歌》讽谏诸章,元微之《连昌宫词》,始末皆为明皇而发。

  南宋陆游《老学庵笔记》:《哀江头》即《长恨歌》也。《长恨歌》冗而凡,《哀江头》简而高。

  南宋王楙《野客丛书》:诗人讽咏,自有主意,观者不可泥其区区之词。《闻见录》曰:“乐天《长恨歌》‘夕殿萤飞思悄然,孤灯挑尽未成眠。’岂有兴庆宫中夜不点烛,明皇自挑灯之理?”《步里客谈》曰:“陈无己《古墨行》谓‘睿思殿里春将半,灯火阑残歌舞散。自书小字答边臣,万国风烟入长算。’‘灯火阑残歌舞散’,乃村镇夜深景致,睿思殿不应如是。”二说甚相类。仆谓二词正所以状宫中向夜萧索之意,非以形容盛丽之为,固虽天上非人间比,使言高烧画烛,贵则贵矣,岂复有长恨等意邪?观者味其情旨,斯可矣。

  南宋车若水《脚气集》:唐明皇天宝之事,诗人极其形容,如《长恨歌》,全是讥笑君父,无悲哀恻怛之意;《连昌宫词》差胜,故东坡喜书之。

  南宋陈模《怀古录》:前辈论李商隐《咏骊山》云云,以为白乐天《长恨歌》费一篇,而不如商隐数句包括得许多意。盖述得事情出,则不必垂泪断肠,而自不能不垂泪断肠也。

  南宋史绳祖《学斋占毕》:唐明皇纳寿王妃杨氏,本陷新台之恶,而白乐天所赋《长恨歌》乃谓“杨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闺人未识。天生丽质难自弃,一朝选在君王侧。”则深没寿邸一段,盖得孔子答司败之遗意矣。《春秋》为尊者讳,此歌深得之。

  明代瞿佑《归田诗话》:乐天《长恨歌》凡一百二十句,读者不厌其长;元微之《行宫》诗才四句,读者不觉其短,文章之妙也。

  明代杨慎《升庵诗话》:范元实《诗话》:“白乐天《长恨歌》工矣,而用事犹误。‘峨眉山下少人行’,明皇幸蜀,不行峨眉山也,当改云剑门山。‘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长生殿乃斋戒之所,非私语地也,华清宫自有飞霜殿,乃寝殿也,当改‘长生’为‘飞霜’则尽矣。”按郑嵎《津阳门诗》:“金沙洞口长生殿,玉蕊峰头王母祠。”则长生殿乃在骊山之上,夜半亦非上山时也。又云:“飞霜殿前月悄悄,迎风亭下风飔飔。”据此,元实之所评信矣。

  明代王昌会《诗话类编》:“梨花一枝春带雨”句虽佳,不免有脂粉气,不似“朱帘莫卷西风雨”多少豪杰。

  明代张纶言《林泉随笔》:白乐天《长恨歌》备述明皇、杨妃之始末,虽史传亦无以加焉。盖指其覆毕,托为声诗以讽时君,而垂戒来世。

  明代何良俊《四友斋丛说》:至如白太傅《长恨歌》《琵琶行》、元相《连昌宫词》,皆是直陈时事,而铺写详密,宛如画出,使今世人读之,犹可想见当时之事,余以为当为古今长歌第一。

  明代王世贞《艺苑卮言》:《连昌宫词》似胜《长恨》,非谓议论也,《连昌》有风骨耳。

  明代胡应麟《诗薮》:唐人歌行烜赫者,郭元振《宝剑篇》,宋之问《龙门行》《明河篇》,李峤《汾阴行》,元稹《连昌辞》,白居易《长恨歌》《琵琶行》,卢仝《月蚀》,李贺《高轩》,并惊绝一时。今读诸作,往往不厌人意。

  明代胡应麟《少室山房集》:乐天《长恨歌》妙极才人之致,格少下耳。

  明代许学夷《诗源辩体》:乐天七言古、《长恨》《琵琶》及《新乐府》,虽成变体,然尚有唐人音调。至“一日日”“一年年”及“达哉乐天行”,则全是宋人声口,始为大变矣。

  明代胡震亨《唐音癸签》:或问《长恨歌》与《连昌宫词》孰胜?余曰:“元之词微著其荒纵之迹,而卒章乃不忘箴谏。若白作止叙情语颠末,诵之虽柔情欲断,何益劝戒乎?”

  明代周珽《唐诗选脉会通评林》:唐汝询又曰:乐天云:“一篇长恨有风情”,此自赞其诗也。今读其文,格极卑庸,词颇娇艳;虽主讥刺,实欲借事以骋笔间之风流。其称“风情”,自评亦当矣。《品汇》收《琵琶行》而黜此,为其多肉而少骨也。唐陈彝曰:白善敷衍,真长篇手。“死别经年”,“不曾人梦”二句,起下迎神话头。“揽衣推枕”四语,皆从“惊”字生意。“临别殷勤”以下,天子私语,傍岂无人?恃钗钿足信矣。此段文人装点不可知。唐孟庄曰:“旌旗无光”句,惨。“夜雨闻铃”句,是实事。“春风桃李”二句,冷语含情,摹写入细。“忽闻”二字,装点其真;“虚无缥缈”,明见其假。“风吹仙佩飖飙举”四语,俱以媚词描写,是其弄笔法处。“旧物表深情”,方士所恃以欺上皇者。长生殿“夜半私语”,方士交通近臣,漏此言为信。钟人杰曰:文亦茜丽。周珽曰:作长篇法如构危宫大厦,全须接隼合缝,铢两皆称。乐天《琵琶行》《长恨歌》几许胆力,觉龙气所聚,有疑行疑伏之妙,读者未易测其涯岸。

  明代唐汝询《唐诗解》:此讥明皇迷于色而不悟也。始则求其人而未得,既得而爱幸之,即沦惑而不复理朝政矣。不独宠妃一身,而又遍及其宗党,不惟不复早朝,益且尽日耽于丝竹,以致禄山倡乱,乘舆播迁。帝既诛妃以谢天下,则宜悔过,乃复展转思,不能自绝。至令方士遍索其神,得钿合金钗而不辨其诈,是真迷而不悟者矣。吁!以五十年致治之主,而一女子覆其成功,权去势诎,而以忧死。悲夫!女宠之祸,岂浅鲜哉!花钿委地,无人收伏。后钿合金钗案,意者妃就绝之时,花钿散逸,民间必有得之者,方士特挟此以欺上皇,非有他术也。又:《连昌》纪事,《琵琶》叙情,《长恨》讽刺,并长篇之胜,而高、李弗录。余采而笺释之,俾学者有所观法焉。

  清代宋征璧《抱真堂诗话》:七言初唐、盛唐虽各一体,然极七言之变,则元、白、温、李皆在所不废。元、白体至卑,乃《琵琶行》《连昌宫词》《长恨歌》未尝不可读。但子由所云“元、白纪事,尺寸不遗”,所以拙耳。

  清代贺贻孙《诗筏》:长庆长篇,如白乐天《长恨歌》《琵琶行》,元微之《连昌宫词》诸作,才调风致,自是才人之冠。其描写情事,如泣如诉,从《焦仲卿》篇得来。所不及《焦仲卿》篇者,正在描写有意耳。拟之于文,则龙门之有褚先生也。盖龙门与《焦仲卿》篇之胜,在人略处求详,详处复略,而此则段段求详耳。然其必不可朽者,神气生动,字字从肺肠中流出也。白乐天自爱其讽谕诗,言激而意质,故其立朝侃侃正直。……及读其《长恨歌》诸作,讽刺深隐,意在言外,信如其所自评,又不独《大觜乌》《雉媒》等篇之有托而言也。

  清代黄周星《唐诗快》:乐天诗如《长恨歌》《琵琶行》,皆所谓老妪解颐者也。然无一字不深入人情,而且刺心透髓,即少陵、长吉歌行皆不能及。所以然者,少陵、长吉虽能为情语,然犹兼才与学为之;凡情语一夹才学,终隔一层,便不能刺透心髓。乐天之妙,妙在全不用才学,一味以本色真切出之,所以感人最深。由是观之,则老妪解颐,谈何容易!

  清代吴乔《围炉诗话》:《连昌》《长恨》《琵琶行》,前人之法变尽矣。

  清代魏裔介《兼济堂文集》:余读白乐天《长恨歌》,而不能无疑也。妃子以倾国之色,专宠金屋。养成渔阳之乱,以致鼙鼓动地,城阙烟生。翠华西幸,六军不发。蛾眉死于马前,花钿委于陌上。明皇于此,其有悔心之萌矣。故杜子美诗称之曰:“不闻夏殷衰,中自诛褒妲。”以见肃宗之所以能中兴者,由于明皇割衽席之爱,以援六军之心。天下闻之,皆知其有迁善改过之思也。至于龙驭既回,春风桃李,秋雨梧桐;复动其鸳鸯翡翠之梦,是以临邛道士乘间而入之。排空驭气,得之海上仙山。寄钿钗以明心;忆七夕之私语。此术士幻化之所为,明皇堕其中而不觉也。夫以妃子之狐媚,误人家国。使其死而有知,亦不过为丽色之鬼耳,岂得复处于金阙玉扃之间哉!然则七日之语,何以知之?金钿之寄,胡为来乎?此术之易晓者耳。凡物之精魅者,尚能知人已往之事,岂鸿都羽客而不解此耶!余深怪明皇之既悟而复迷,乐天又著为歌词以艳其事。恐后之人君陷溺于中,甘心尤物而煽处者,且亡觊其死后之余荣也。则所云窒乱阶者,恐反为乱阶矣。故诗人之义,必当以子美为正。

  清代杜诏、杜庭珠《中晚唐诗叩弹集》:诏按:明皇荒淫乱政只三字蔽之(“从此君王”句下)。庭珠按:此下明皇幸蜀及缢贵妃于马嵬之事(“千乘万骑”句下)。庭珠按:此下上皇还京之事。诏按:上写禄山犯阙,只“鼙鼓”二字,此写肃宗收复,只“天旋地转”四字:读者但觉叙事明畅,不知简径至此(“天旋地转”句下)。庭珠按:此下命令求贵妃之事(“魂魄不曾”句下)。庭珠按:此下重申密约,结归长恨之意(“天上人间”句下)。

  清代徐增《而庵诗话》:收纵得宜,调度合板,譬如跳狮子,锣也好,鼓也好,狮子也跳得好,三回九转,周身本事,全副精神俱显出来。

  清代毛先舒《诗辩坻》:《解颐新语》云:“诗贵和平,令人易晓。”予谓和平固术在易晓。又云:“子渊《箫颂》传于宫媵,百药《童规》讽于樵厮,《长恨》一曲童子解吟,《琵琶》一篇胡儿能唱,岂必深险哉!“予谓诗不贵险,却自须深,元、白鄙俚,讵足为训!

  清代汪立名《白香山诗集》:按《隐居诗话》云:“唐人咏马嵬事多矣,世所称者,白居易‘六军不发无奈何,宛转蛾眉马前死’,此乃歌咏禄山能使官兵叛,逼迫明皇,不得已而诛杨妃也。岂特不晓文章体裁,而造语蠢拙,抑亦失臣下之事君之礼。老杜则不然,其《北征》诗曰:‘不闻夏殷衰,中自诛褒妲。’乃见明皇鉴夏商之败,畏天悔祸,赐妃子以死,官军何与焉!”此论为推尊少陵则可,若以此贬乐天则不可。论诗须相题。《长恨歌》本与陈鸿、王质夫话杨妃始终而作,犹虑诗有未详,陈鸿又作《长恨歌传》,所谓“不特感其事,亦欲惩尤物,窒乱阶,垂于将来也”,自与《北征》诗不同。若讳马嵬事实,则“长恨”二字便无著落矣。读诗全不理会作诗本末,而执片词肆议古人,已属太过;至谓歌咏禄山能使官军云云,则尤近乎锻炼矣。宋人多文字吹求之祸,皆酿于此等议论。若唐人作诗,本无所谓忌讳,忠厚之风,自可慕也。然陈传中叙贵妃进于寿邸,而白诗讳之,但云“杨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闺人未识。天生丽质难自弃,一朝选在君王侧”,安得谓乐天不知文章大体耶?倘有祖其谬以罗织少陵者,必将以少陵《忆昔时》“张后不乐上为忙”句为失以臣事君,“百官跣足随天王”句为歌咏吐蕃追逼代宗,又岂通论乎?

  清代沈德潜《唐诗别裁》:此讥明皇之迷于色而不悟也。以女宠几于丧国,应知从前之谬戾矣。乃犹令方士遍索,而方士固得以虚无缥缈之词为对,遂信钿钗私语为真,而信其果为仙人也。天下有妖艳之妇而成仙人者耶?诗本陈鸿《长恨传》而作,悠扬旖旎,情至文生,本王、杨、卢、骆而又加变化者矣。时有一妓夸于人曰:“我能诵白学士《长恨歌》,岂与他妓等哉!”诗之见重于时如此。

  清代薛雪《一瓢诗话》:白香山:“玉容寂寞泪阑干,梨花一枝春带雨。”有喜其工,有诋其俗。东坡小词:“故将别语调佳人,要看梨花枝上雨。”人谓其用香山语,点铁成金。殊不然也。香山冠冕,东坡尖新,夫人婢子,各有态度。

  清代蔡显《红蕉诗话》:乐天《长恨歌》艳亵,非其至者,《游悟真寺》诗空前绝后,无从钻仰矣。

  清代贺裳《载酒园诗话》:王勉夫《丛谈》中多辨论,余独喜其一则。乐天《长恨歌》“夕殿萤飞思悄然,孤灯挑尽未成眠”,或谓岂有兴庆宫中夜不点烛,明皇自挑灯之理?王曰:“此所以状宫中向夜萧索之意,使言高烧画烛,贵则贵矣,岂复有长恨意耶?”此言深得诗人之致,前说小儿强作解人耳。

  清代贺裳《载酒园诗话又编》:《连昌宫辞》轻隽,《长恨歌》婉丽,《津阳门诗》丰赡,要当首白而尾郑。顾前人诸选惟收元作者,以其含有讽谕耳。

  清高宗爱新觉罗·弘历《唐宋诗醇》:《长恨》一传,自是当时传会之说,其事殊无足论者。居易诗词特妙,情文相生,沉郁顿挫,哀艳之中,具有讽刺。“汉皇重色思倾国”“从此君王不早朝”“君王掩面救不得”,皆微词也。“养在深闺人未识”,为尊者讳也。欲不可纵,乐不可极,结想成因,幻缘奚罄?总以为发乎情而不能止乎礼义者戒也。通首分四段:“汉王重色思倾国”至“惊破霓裳羽衣曲”,畅叙杨妃擅宠之事,却以“渔阳鼙鼓动地来”二句暗摄下意,一气直下,灭去转落之痕。“九重城阙烟尘生”至“夜雨闻铃断肠声”,叙马嵬赐死之事,“行宫见月伤心色”二句暗摄下意,盖以幸蜀之靡日不思,引起还京之彷徨念旧,一直说去,中间暗藏马嵬改葬一节,此行文飞渡法也。“天旋日转回龙驭”至“魂魄不曾来入梦”,叙上皇南宫思旧之情,“悠悠生死别经年”二句,亦暗摄下意。“临邛道士鸿都客”至末,叙文士招魂之事,结处点清“长恨”,为一诗结穴,戛然而止,全势已足,更不必另作收束。

  清代袁枚《随园诗话》:考据家不可与论诗。或訾余《马嵬》诗,曰:“‘石壕村里夫妻别,泪比长生殿上多。’当日贵妃不死于长生殿。”余笑曰:“白香山《长恨歌》‘峨嵋山下少人行’,明皇幸蜀,何曾路过峨嵋耶?”其人语塞。

  清代袁枚《马嵬四首·其二》:莫唱当年长恨歌,人间亦自有银河。石壕村里夫妻别,泪比长生殿上多。

  清代李锳《诗法易简录》:香山诗以讽喻,卷中《新乐府》及《秦中吟》为最,《长恨歌》等乃其次也。

  清代宋宗元《网师园唐诗笺》:闲处一束,无限低徊(“遂令天下”二句下)。从景上写出悲凉情味,虚际描摹,笔意宕漾,如聆三峡猿啼(“蜀江水碧”四句下)。引起下半首(“悠悠生死”二句下)。回眸一盼(“犹似霓裳”句下)。征典故以虚无异样,空灵缥缈(“临别殷勤”四句下)。

  清代宋绳祖《论诗绝句》:十首秦吟寄正声,漫夸长恨有风情。祇因轻俗斯言误,岂是前贤累后生。

  清代赵翼《瓯北诗话》:香山诗名最著,及身已风行海内,李谪仙后一人而已。……盖其得名,在《长恨歌》一篇。其事本易传,以易传之事,为绝妙之词,有声有情,可歌可泣,文人学士既叹为不可及,妇人女子亦喜闻而乐诵之。是以不胫而走,传遍天下。又有《琵琶行》一首助之,此即无全集,而二诗已自不朽,况又有三千八百四十首之工且多哉!又:《长恨歌》自是千古绝作。其叙杨妃入宫,与陈鸿所传选自寿邸者不同,非惟惧文字之祸,亦讳恶之义本当如是也。惟方士访至蓬莱,得妃密语归报上皇一节,此盖时俗讹传,本非实事。明皇自蜀还长安,居兴庆宫,地近市廛,尚有外人进见之事。及上元元年,李辅国矫诏迁之于西内,元从之陈玄礼、高力士等,皆流徙远方,左右近侍,悉另易人。宫禁严密,内外不通可知。且鸿传云:上皇得方士归奏,其年夏四月,即晏驾。则是宝应元年事也。其时肃宗卧病,辅国疑忌益深,关防必益密,岂有听方士出入之理!即方士能隐形入见,而金钗、钿盒,有物有质,又岂驭气者所能携带?此必无之事,特一时俚俗传闻,易于耸听,香山竟为诗以实之,遂成千古耳。

  清代孙洙《唐诗三百首》:七字一篇纲领。思倾国,果倾国矣。欲而得之,何恨之有(“汉皇重色”句下)?以下八句,写日中情景,花草人物都到(“芙蓉如面”八句下)。以下八句,写夜间情景,日初昏至将晓都到(“夕殿萤飞”八句下)。一句起下(“悠悠生死”句下)。诙谐入妙(“山在虚无”句下)。空虚处偏有实证(“风吹仙袂”二句下)。点题结穴(“此恨绵绵”句下)。

  清代翁方纲《石洲诗话》:白公之为《长恨歌》《霓裳羽衣曲》诸篇,自是不得不然。不但不蹈杜公、韩公之辙也,是乃“浏漓顿挫,独出冠时”,所以为豪杰耳。始悟后之欲复古者,真强作解事。

  清代祝德麟《读白诗偶有所触因韵成篇》:玉环工狐媚,天子困蒙尘。诗家本忠爱,各各歌咏繁。特著色荒戒,以明丧乱原。不拘春秋例,隐讳为尊亲。白傅长恨歌,实开传奇门。一笑百媚生,七字无穷春。侍儿扶出浴,形容更温存。既非杨白花,飘荡感红巾。又非长发尼,秽迹彰金轮。后妃妖冶态,臣下岂宜云。原其立言体,滥觞三百篇。卫风硕人章,所颂君夫人。脂肤蝤蛴领,细腻如手扪。倩盼光合离,阿堵能传神。一幅佳丽图,千载犹销魂。小君处宫围,出则乘翟軿。谁曾亲见来,写此婵娟真。文章妙绝世,礼教恐未安。倘令触忌讳,谓是媟狎言。律以大不敬,夫何辞罪愆。文人兴会到,好骋词藻妍。六经不敢议,圣人偶未删。

  清代潘德舆《养一斋诗话》:石洲谓《长恨歌》独出冠时,所以为豪杰。后来欲复古者,实强作解事。夫以《长恨歌》之冶荡纤弱,只合与歌使读者,而目为豪杰,自流滥于此,遂可以人之复古为多事耶?又:“力士传呼觅念奴,念奴潜伴诸郎宿。”“侍儿扶起娇无力,始是新承恩泽时。”此南北曲中猥亵语耳,词家不肯道此,而况诗哉!然元之诗品又不逮白,而《连昌宫词》收场用意实胜《长恨歌》。艳《长恨》而亚《连昌》,不知诗之体统者也。“寂寞古行宫”二十字,足赅《连昌宫词》六百余字,尤为妙境。诗品至微之,犹非浪得名也。瞿宗吉谓:“《长恨歌》一百廿句,读者不厌其长,微之《行宫》诗才四句,读者不觉其短,文章之妙也。”以二诗并称,非知诗者。

  清代施补华《岘佣说诗》:香山《长恨歌》今古传诵,然语多失体。如“汉皇重色思倾国”,明明言唐,何必曰汉?“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期”,岂非讪谤君父?“孤灯挑尽未成眠”,又似寒士光景;南内凄凉,亦不至此。读《公孙大娘弟子舞剑器》诗,叙天宝事只数语,而无限凄凉,可悟《长恨歌》之繁冗。

  清代朱庭珍《筱园诗话》:至香山《长恨》《琵琶》二篇,亦一时风行,名满天下,至妓人能诵《长恨歌》,即增身价,到今脍炙人口。

  清代张祖廉《定盦先生年谱外纪》:先生谓《长恨歌》“回头一笑百媚生”,乃形容勾栏妓女之词,岂贵妃风度耶?白居易直千古恶诗之祖。

  近代王文濡《唐诗评注读本》:记事文之最上乘者,不著一句议论,而褒贬之意,自在言外,今观如此长歌,虽通体叙事,而读之便觉得美人情重江山轻,不啻为明皇一生写照,何等魄力?至于文字之哀艳动人,气度之从容不迫,声调之婀娜有致,尤令人百读不厌。

  近代高步瀛《唐宋诗举要》:结处戛然而止,不纠缠方士复命,上皇震悼不豫等事,笔力高人数倍。吴北江曰:“如此长篇,一气舒卷,时复风华掩映,非有绝世才力未易到也。”

  近代钱振锽《谪星说诗》:香山之诗,是也。其与元稹论文,不肯一句放过“讽刺”“比兴”字样,则非也。斤斤然病“余霞散成绮,澄江净如练”为无所讽,宜乎后之迂人亦议其《长恨歌》为无所规,议其忆妓诗多于忆民诗也。

  近代王国维《人间词话》:以《长恨歌》之壮采,而所隶之事,只“小玉双成”;才有余也。梅村歌行,则非隶事不办。白、吴优劣,即于此见。不独作诗为然,填词家亦不可不知也。

  近代刘铁冷《作诗百法》:此诗为唐白乐天居易所撰,时在长庆中,故名长庆体。此诗皆为七言绝诗。平声与仄声,间次而押,如初四句为押平声,次四句即押仄声,次四句又押平声,次四句又押仄声。盖每四句一转,每一转四句。凡押韵者三句也,例如第一、第二、第四句押韵,第三句必不押韵。如押平韵,除第一、第二、第四三句押韵外,第三句之收字为仄声。押仄韵,第三句之收字为平声。但古人亦有平转平,仄转仄者,此法必不可学。且工于长庆体之名人,每于第三第四句作对偶,故《长恨歌》中,如“春风桃李花开日,秋雨梧桐叶落时”,“沉沉钟鼓初长夜,耿耿星河欲曙天”,往往而是。又每四句中之末一字或末二字,又下起句之一字或二字相连。如收韵末二字为“伤春”,则下句起二字亦用“伤春”二字。此虽非白居易所定,后人多有效之。

  近代蒋抱玄《民权素诗话·萱园诗话》:古诗尤贵章法,开合提顿,排奡摇曳,缺一不可,叙事之作尤要。香山之《长恨歌》,脍炙人口,千古传诵,其实不及《琵琶行》之结构有法。……《长恨歌》平铺直叙,从选妃起至寄钗止,无提振关束之笔,似嫌平衍。惟其遣词秀丽,情韵双绝,为一时传诵。所谓入时之眉样,非诗律之极轨也。此诗阅者往往滑口读过,特表而出之,敢以质诸博雅君子之论定焉。

  中国古典文学研究家陈寅恪《元白诗笺证稿》:自来文人作品,其最能为他人所欣赏,最能于世间流播者,未必即是其本身所最得意,最自负自夸者。若夫乐天之《长恨歌》,则据其自述之语,实系自许以为压卷之杰构,而亦为当时之人所极欣赏,且流播最广之作品。此无怪乎历千岁之久至于今日,仍熟诵于赤县神州及鸡林海外“王公妾妇、牛童马走之口”(元微之《白氏长庆集序》中语)也。……综括论之,《长恨歌》为具备众体体裁之唐代小说中歌诗部分,与《长恨歌传》为不可分离独立之作品。故必须合并读之,赏之,评之。明皇与杨妃之关系,虽为唐世文人公开共同习作诗文之题目,而增入汉武帝、李夫人故事,乃白、陈之所特创。诗句传文之佳胜,实职是之故。此论《长恨歌》者不可不知也。

  中国古典文学研究家俞平伯《〈长恨歌〉及〈长恨歌传〉的传疑》:若率意读之,《长恨歌》既已乏味,而《传》尤为蛇足。《歌》中平铺直叙,婉曲之思与凄艳之笔并少,视《琵琶行》《连昌宫词》且有逊色。至陈鸿作《传》,殆全与《歌》重复,似一言再言不嫌其多者然,其故殊难索解。夫以一代之名手抒写一代之剧迹,必有奇思壮采流布文坛,而今乃平庸拖沓如此,不称所期许,抑又何耶?

  中国古代文史学家程千帆《《长恨歌》与〈圆圆曲〉》:汉武、唐玄与夫李、杨二妃之事,其迹固同,而《歌》有“汉皇重色思倾国”之语,《传》有“如汉武帝李夫人”之文,尤为本证。诗中先出汉皇之重色,后叙道士之致魂,既免突兀,而长篇布署,亦用此以见照应。……《长恨歌》所用之事,初虽假作暗喻,然其后半则由典实之比拟,进而为故事之演化。故所作之描写与所暗用之典实,始近而终远。其结果挥空成有,乃变为全诗整个本事中之一部分。是因中有创也。

  现代学者、词学家夏承焘《读〈长恨歌〉——兼评陈寅恪教授之〈笺证〉》:《长恨歌》乃自来传诵最广之长篇纪事诗,亦乐天平生文事之极作,虽其自述尚有歉词,然百世公评有时反胜于作者寸心也。推其致盛之由,约有二事:其一,关于故事者。明皇、杨妃之一生,极人世荣华旖旎之享乐,复有一哀怨动人之结局,相形益彰,为我国最酣恣浪漫之情场故事。(《孔雀东南飞》但具其阴暗之一面,以此点言,美善犹憾。)其一,关于文术者。白氏以其轻扬流利之笔,写此缠绵哀怨之情,风华蕃艳之中,无一艰难奥涩之词,既能文情相生,又恰与一般绮年儿女之心口相应。集此二因,故流照艺林,光景常新。评家高论,即间有致不满之词者,如赵次公注杜诗,引苏子由语,以诗法繁简不同,谓此歌不如杜之《哀江头》。然一二学人老宿之偏见,不能夺千百载文家之深嗜也。  现代学者、文学研究家钱锺书《管锥编》:陈《传》“出天界没地府以求之不见”云云,白《歌》“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云云,囊括道士三奏,事既一时盛传,人所多言,我寡言之,诗文剪裁法耳。

  现代翻译家、文艺评论家傅雷《傅雷家书》:至于《长恨歌》,那气息的超脱,写情的不落凡俗,处处不脱帝皇的nobleness(雍容气派),更是千古奇笔。看的时候可以有几种不同的方法:一是分出段落看叙事的起伏转折;二是看情绪的忽悲忽喜,忽而沉潜,忽而飘逸;三是体会全诗音节与韵的变化。再从总的方面看,把悲剧送到仙界上去,更显得那段罗曼史的奇丽清新,而仍富于人间味(如太真对道士说的一番话)。还有白居易写动作的手腕也是了不起:“侍儿扶起娇无力”“君王掩面救不得”“九华帐里梦魂惊”几段,都是何等生动!“九重城阙烟尘生,千乘万骑西南行”,写帝王逃难自有帝王气概。“翠华摇摇行复止”,又是多鲜明的图画!最后还有一点妙处:全诗写得如此婉转细腻,却仍不失其雍容华贵,没有半点纤巧之病(细腻与纤巧大不同)。明明是悲剧,而写得不过分的哭哭啼啼,多么中庸有度,这是浪漫底克兼有古典美的绝妙典型。

  【扩展】

  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翻译:即使是天长地久,总会有终了之时;唯有这生死遗恨,却永远没有尽期。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翻译:两个人愿意在天上成为一对小鸟一起飞;在地上愿意成为两根长在一起的树枝。

  相关知识:长恨歌原文译文及注解

  汉皇重色思倾国,御宇多年求不得。

  杨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闺人未识。

  天生丽质难自弃,一朝选在君王侧。

  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春寒赐浴华清池,温泉水滑洗凝脂。

  侍儿扶起娇无力,始是新承恩泽时。

  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春宵。

  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承欢侍宴无闲暇,春从春游夜专夜。

  后宫佳丽三千人,三千宠爱在一身。

  金屋妆成娇侍夜,玉楼宴罢醉和春。

  姊妹弟兄皆列土,可怜光彩生门户。

  遂令天下父母心,不重生男重生女。

  骊宫高处入青云,仙乐风飘处处闻。

  缓歌谩舞凝丝竹,尽日君王看不足。

  渔阳鼙鼓动地来,惊破霓裳羽衣曲。

  九重城阙烟尘生,千乘万骑西南行。

  翠华摇摇行复止,西出都门百余里。

  六军不发无奈何,宛转蛾眉马前死。

  花钿委地无人收,翠翘金雀玉搔头。

  君王掩面救不得,回看血泪相和流。

  黄埃散漫风萧索,云栈萦纡登剑阁。

  峨嵋山下少人行,旌旗无光日色薄。

  蜀江水碧蜀山青,圣主朝朝暮暮情。

  行宫见月伤心色,夜雨闻铃肠断声。

  天旋地转回龙驭,到此踌躇不能去。

  马嵬坡下泥土中,不见玉颜空死处。

  君臣相顾尽沾衣,东望都门信马归。

  归来池苑皆依旧,太液芙蓉未央柳。

  芙蓉如面柳如眉,对此如何不泪垂。

  春风桃李花开日,秋雨梧桐叶落时。

  西宫南内多秋草,落叶满阶红不扫。

  梨园弟子白发新,椒房阿监青娥老。

  夕殿萤飞思悄然,孤灯挑尽未成眠。

  迟迟钟鼓初长夜,耿耿星河欲曙天。

  鸳鸯瓦冷霜华重,翡翠衾寒谁与共。

  悠悠生死别经年,魂魄不曾来入梦。

  临邛道士鸿都客,能以精诚致魂魄。

  为感君王辗转思,遂教方士殷勤觅。

  排空驭气奔如电,升天入地求之遍。

  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

  忽闻海上有仙山,山在虚无缥渺间。

  楼阁玲珑五云起,其中绰约多仙子。

  中有一人字太真,雪肤花貌参差是。

  金阙西厢叩玉扃,转教小玉报双成。

  闻道汉家天子使,九华帐里梦魂惊。

  揽衣推枕起徘徊,珠箔银屏迤逦开。

  云鬓半偏新睡觉,花冠不整下堂来。

  风吹仙袂飘飘举,犹似霓裳羽衣舞。

  玉容寂寞泪阑干,梨花一枝春带雨。

  含情凝睇谢君王,一别音容两渺茫。

  昭阳殿里恩爱绝,蓬莱宫中日月长。

  回头下望人寰处,不见长安见尘雾。

  惟将旧物表深情,钿合金钗寄将去。

  钗留一股合一扇,钗擘黄金合分钿。

  但教心似金钿坚,天上人间会相见。

  临别殷勤重寄词,词中有誓两心知。

  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注解】

  1、汉皇:指唐明皇。

  2、御宇:治理天下。

  3、姊妹句:杨贵妃受宠后,其姊妹三人皆封夫人。

  4、渔阳鼙鼓:指安禄山在渔阳起兵叛乱。

  5、薄:临近、靠近。

  6、信:任凭。

  7、碧落:道家称天空为碧落。

  8、玉扃:门闩。

  9、迤逦开:一路敞开。

  10、阑干:纵横。

  【译文】

  唐明皇好色,日夜想找个绝代佳人;统治全国多年,竟找不到一个称心。

  杨玄瑛有个女儿才长成,十分娇艳;养在深闺中,外人不知她美丽绝伦。

  天生就的一身丽质,很难长久弃置;有朝一日,被选在皇帝身边做妃嫔。

  她回眸一笑时,千姿百态娇媚横生;六宫妃嫔,一个个都黯然失色万分。

  春寒料峭,皇上赐她到华清池沐浴;温泉水润,洗涤着凝脂一般的肌身。

  侍女搀扶她,如出水芙蓉软弱娉婷;初蒙皇恩润泽时,就这般娇娆涔涔。

  鬓发如云颜脸似花,头戴着金步摇;芙蓉帐里,与皇上度着温暖的春宵。

  情深春宵恨太短,一觉睡到日高起;君王深恋儿女情,从此再也不早朝。

  承受君欢侍君饮,终日陪伴无闲时;春从春游夜专守,双双形影不分离。

  后宫妃嫔有三千,个个姿色象女神;三千美色不动心,皇上只宠她一人。

  金屋中阿娇妆成,夜夜娇侍不离分;玉楼上酒酣宴罢,醉意伴随着春心。

  姊妹封夫人兄弟封公卿,封地受奖;杨家门户生光彩,令人羡慕又向往。

  使得天下的父母,个个改变了心愿;谁都看轻生男孩,只图生个小千金。

  骊山北麓华清宫,玉宇琼楼耸入云;清风过处飘仙乐,四面八方都可闻。

  轻歌慢舞多合拍,管弦旋律尽传神;君王终日都观看,欲心难足无止境。

  忽然渔阳战鼓响,惊天动地震宫阙;惊坏跳舞的歌伎,停奏霓裳羽衣曲。

  九重城楼与宫阙,烽火连天杂烟尘;千军万马护君王,直向西南急逃奔。

  翠华龙旗一路摇,队伍走走又停停;西出都城百来里,来到驿站马嵬亭。

  龙武军和羽林军,六军不走无奈何;缠绵委屈的美人,最终马前丧了生。

  贵妃头上装饰品,抛撒满地无人问;翠翘金雀玉搔头,珍贵头饰一根根。

  君王宠爱救不了,掩面哭成个泪人;回头再看此惨状,血泪交和涕淋淋。

  秋风萧索扫落叶,黄土尘埃已消遁;回环曲折穿栈道,队伍登上了剑门。

  峨嵋山下路险隘,蜀道艰难少人行;旌旗黯黯无光彩,日色淡淡近黄昏。

  泱泱蜀江水碧绿,巍巍蜀山郁青青;圣主伤心思贵妃,朝朝暮暮恋旧情。

  行宫之内见月色,总是伤心怀悲恨;夜雨当中闻铃声,谱下悲曲雨霖铃。

  天旋地转战乱平,君王起驾回京城;到了马嵬车踌躇,不忍离去断肠人。

  萋萋马嵬山坡下,荒凉黄土坟冢中,美人颜容再不见,地上只有她的坟。

  君看臣来臣望君,相看个个泪沾衣;东望京都心伤悲,任凭马儿去驰归。

  回到长安进宫看,荷池花苑都依旧;太液池上芙蓉花,未央宫中垂杨柳。

  芙蓉恰似她的面,柳叶好比她的眉;睹物怎能不思人,触景不免双目垂。

  春风吹开桃李花,物是人非不胜悲;秋雨滴落梧桐叶,场面寂寞更惨凄。

  兴庆宫和甘露殿,处处萧条长秋草;宫内落叶满台阶,长久不见有人扫。

  当年梨园的弟子,个个新添了白发;后妃宫中的女官,红颜退尽人衰老。

  夜间殿堂流萤飞,思想消沉心茫然;终夜思念睡不着,挑尽了孤灯心草。

  细数迟迟钟鼓声,愈数愈觉夜漫长;遥望耿耿星河天,直到东方吐曙光。

  冷冰冰的鸳鸯瓦,霜花覆盖了几重;寒刺刺的翡翠被,谁与皇上来共用?

  生离死别远悠悠,至今已经过一年;美人魂魄在何方,为啥不曾来入梦?

  四川有个名道士,正到长安来做客;能用虔诚的道术,招引贵妃的魂魄。

  辗转相思好伤神,叫人对王表同情;就叫方士去努力,专意殷勤去找寻。

  驾驭云气入空中,横来直去如闪电;升天入地去寻求,天堂地府找个遍。

  找遍了整个碧空,找遍了整个黄泉;天茫茫来地苍苍,找遍天地没看见。

  忽然听说东海上,有座仙山蓬莱山;仙山耸立在云端,云来雾去缥渺间。

  玲珑剔透楼台阁,五彩祥云承托起;天仙神女多无数,个个绰约又多姿。

  万千娇美仙女中,有个芳名叫太真;肌肤如雪貌似花,仿佛是要找的人。

  方士在金阙西厢,叩开白玉的大门;他托咐侍女小玉,叫双成通报一声。

  猛然听到通报说:唐朝天子来使者;九华帐里太真仙,酣梦之中受震惊。

  推开睡枕揽外衣,匆忙起床乱徘徊;珍珠廉子金银屏,一路层层都敞开。

  乌去发髯半偏着,看来刚刚才睡醒;花冠不整都不顾,匆匆跑到堂下来。

  轻风吹拂扬衣袖,步履轻轻飘飘举;好象当年在宫中,跳起霓裳羽衣舞。

  寂寞忧愁颜面上,泪水纵横四处洒;活象春天新雨后,一枝带雨的梨花。

  含情凝视天子使,托他深深谢君王:马嵬坡上长别后,音讯颜容两渺茫。

  昭阳殿里恩爱情,年深月久已断绝;蓬莱宫中度时日,仙境幽幽万古长。

  回头俯身向下看,滚滚黄尘罩人间;只见尘雾一层层,京都长安看不见。

  只有寄去定情物,表表我深情一往;钿盒金钗寄你去,或许能慰藉君王;

  金钗儿我留一半,钿合儿我留一扇;擘金钗来分钿盒,一人一半各收藏。

  但愿我们两颗心,有如钗钿一样坚;不管天上或人间,终有一日会相见;

  临别殷勤托方士,寄语君王表情思。寄语之中有誓词,唯有他俩心里知。

  当年七月七日夜,我俩相会长生殿;夜半无人两私语,双双对天立誓言:

  在天上,我们愿作比翼齐飞鹣鹣鸟;在地上,我们甘为永不分离连理枝。

  即使是天长地久,总会有终了之时;唯有这生死遗恨,却永远没有尽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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