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恋是一曲悠远的笛音,总在他乡孤寂的月夜里夜晚响起。我这个离乡的伢儿却永远把乡愁隐藏在爷爷的竹园里,每一次漫不经心的涟漪都会激起我对故土和爷爷的想念。
粗略算来,离开爷爷和那片我深爱着的荆竹园已经一年多了。和爷爷的最近一次促膝长谈就是在竹园的土坎上。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上午,我从单位请假回去探亲,爷爷正在给新发的竹儿剔笋叶。那些新生的竹儿好精神,在阳光的恩泽下吐露出些生命的绿色,那实在叫一个诱人。一下子见到日思夜想的孙儿回来,爷爷高兴得像个孩子,呵呵的笑个不停。那分别已久的话头儿也就毫无闭塞的打开了,停下手中的活路儿,就地找个土坎坐下来,一聊就是一个多钟头儿。
看着密密的.竹叶,遮住了欢笑的阳光,星星点点的从叶的间隙里闪出来,映射在厚密的残叶上很有些味道儿。那么养眼,那么舒心,那么引人入胜。一幅绝美的生命和艺术的画卷铺展在眼前,让人好像迷上了美丽的土家妹儿一样,有些抽不开身的感觉。
每当说起这片竹园的前世今生,爷爷就按耐不住心中的激动。上世纪四十年代,爷爷出生在土家山寨一个普通的农民家庭。时代的不幸,社会的动荡,让他自幼就担上了生活的重担。父母离异,母亲改嫁,爷爷的父亲,也就是我的曾祖父甩下七岁的爷爷参军。竹园是曾祖父留给爷爷唯一的精神家园,靠着这片竹园,爷爷一次又一次把人生推向高潮。学蔑艺编竹器,从混口饭吃谋生存到名声远扬的蔑匠艺人,硬是让竹园养育着一家人。不仅日子过得凑合,还落下了个“田师傅”的好称呼。大集体年代,挣工分比现在有些单位算绩效记加班还要命,爷爷凭借一手好蔑艺揽得最高工分,弄得好多人羡慕嫉妒恨。现在看来,也理应如此,你看如今做技术的哪个不比普通岗位牛?直到现在,还有好多人慕名来请爷爷做蔑器。与曾经不同,没有生活和时代的压迫,爷爷全然没有靠竹园、靠蔑艺吃饭的想法了。而是更加投入,更加细致的打造一个蔑器工艺品了。
记忆中,我童年里好多个没有梦的清晨是被爷爷的伐竹声叫醒的。一声“咯吱”的响动成了竹儿生命里最后的喊应,不久便在爷爷的精心创作下成为艺术和实用的绝美杰作。也许从哲学和文学的角度讲就是:生命艺术的完美进化,心与灵魂的高度融合。
前两天的一个下午,给爷爷打电话,爷爷说正在伐竹准备做一批传统的土家簸箕送给亲朋好友,还说竹园开花了,来年就做不成了。现代植物学概论里面有解释,竹子开花就意味着将要衰老枯死,重生的希望微乎其微。从直白的语言里我觉出了爷爷深深的伤感和对竹园的不舍。草草安慰几句后,便挂下电话。夕阳下,突然有种心酸感。电话那头儿,夕阳和竹园一定更沧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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