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踏上这一排排石阶,是在一个夏天的黄昏,蝉声还未到来,路旁的树叶在凉爽的风里“哗哗”的响着,夕阳斜下来,射在它碧绿的叶片上如粼粼波光在晃动。
我近凑在石阶上仔细瞅了瞅,未见蚂蚁蚱蜢经过这里,未做半分思索,便猛地坐下了。坐下的瞬间,我顿觉身体轻便了许多,平日里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繁琐事物、那些“重若千斤”的担子似乎都一同被搁在了这方厚实的石阶上了。
“沫儿,你咋坐那儿?”
“快起来,有灰……”奶奶已端了一条长长的板凳出来了,端放在那棵树下。
“石阶上凉快……”我实在拗不过她,只在背后喃喃地嘟囔了句。
我便只得无可奈何地走到那条木凳旁坐下,百无聊赖地望向屋檐。
屋檐上的瓦大都被烟熏成了漆黑,萎烂的枯叶埋葬在宽大的缝隙中,它们静静地守在那里,似乎还在等待着一场淅淅沥沥的雨将它们的“风尘”一一冲刷干净?
檐下的燕巢早已成空荡荡的,不知遭逢过多少年的日晒雨淋了,泥筑的巢竟然还残留着它精巧的雏形!那些燕子都飞去哪了?它们是否还记得这里有它们的归巢?
“林子哥,明天我们去‘捉燕子’吧!”我在石阶上蹦蹦跳跳地说。
“你能捉到燕子?”他抬眼望了望高高的燕巢,毫不留情地奚落到。
“你等着瞧好吧!”我甩着长长的辫子,冲他做了个大大的鬼脸,得意洋洋地进屋了。
第二天,终于等到爷爷奶奶都去田里干活了,我才肆无忌惮地开始实施我的“作战计划”。
第一步,打探敌情——快到午饭时间了,燕子父母都已出门觅食去了,此乃天时也。第二步,寻找同盟。我从抽屉里翻出了自己平日里最珍爱的零食,蹑手蹑脚地推开了林子哥的房门,满脸笑容地请求他的支援。最终,协议达成。此乃人和也。第三步,亦是定成败之局,发动攻击。怎奈燕巢地势太高,我们俩只得动用那架笨重的大风车,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它挪到目的地。最后,是时候亮出我的必杀技了——我飞快地抱出了那个装了一只饿猫的笼子。可刚踩上摇摇晃晃的木板,俯看着离我愈来愈远的地面,从小就恐高的我两条腿便开始在空中剧烈地颤抖起来。“我来!”林子哥无奈地摇了摇头,掷地有声地吼了句。“好,你来吧!”我狡黠地朝他一笑,乖乖退回了“二线”。万事俱备矣。我仰望着林子哥轻盈的身姿,对即将到来的这场“好戏”已经迫不及待了。眼见着林子哥的头发已与燕巢平行了,他便轻手轻脚地逼近它,猛地撬开了笼子,放出了那只早已饥肠辘辘的大黑猫,它一探出头便开始疯狂地“屠城”了——似一个残暴的山匪,伸出它那双锋利无比的前爪,扑向了三只毫无还手之力的雏燕,所到之处,尸骨无存。
“啾啾……”正当我们欢喜庆功之余,身后的房檐上传来了一声声燕鸣,这声音不似平日里的欢快清脆,而变得那般的凄凉哀伤、入怨如慕、如泣如诉,不绝于耳。
“喵……”刚刚旗开得胜的大黑猫正意犹未尽呢,它怎肯轻易放过这一顿眼看着就“手到擒来”的大餐。
黑猫“咚”的一头撞上瓦片的刹那,两只身手矫健的燕子父母已飞上了那棵高大老梨树的枝头,它们满目凄然地遥望着被洗劫一空的燕巢,娇小的身体似乎就要从树枝上跌落下来了。
“啾……啾”“家破人亡”的燕子父母五步一回头地飞走了,愈来愈远,我目瞪口呆地怔在原地,任凭手指甲一寸寸陷入掌心的肉里,悔恨的泪水一颗颗地滚落下来。
“沫儿,你在想啥?”不知何时,爷爷已无声无息地坐在了近旁的石阶上了,一缕缕青烟从他手上的烟嘴儿中徐徐地喷出来。
“没……没想啥”。
“爷爷,你为啥那么爱坐在那硬梆梆的石板上?”我从板凳上移开,也挨着爷爷在石阶上坐了下来。
“这石板可是俺们当年顶着太阳一肩膀一肩膀地扛回来的……你脚踏上去,就觉得它厚实、平坦、靠得住……”说起这石阶的来历,一生都沉默寡言的爷爷竟变得如此侃侃而谈,他似乎忘记了手中烧得正旺的烟杆儿、甚至忘记了一整天的身心疲累。
“只可惜,它终究要被埋进一堆堆荒草!”
“就像你郑爷爷那座瓦房,想当年那可是村里数一数二的豪门,最终却塌成了一堆没人要的废渣!”爷爷长长地叹了口气,忍不住又“咂吧”起了手中握着的烟嘴儿,缈缈的青烟将我的视线遮得朦朦胧胧了。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下去,努力穿透那层层叠叠树叶的缝隙,一抹抹如血的夕阳下,赫然重叠着一摊摊堆积如山的瓦砾。如一座巨大的坟墓,将那扇朱红的门、高耸的墙、院内的红颜、门外的笑语……一一埋葬。
“爷爷你快看,那排石阶仍旧是完好无缺的!”我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竟兴奋得像一个孩子般大叫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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