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去春来。天气渐暖,几年来,我第一次走出狭小逼仄的房间,不!不是走,是推才对。
睽别已久的明媚阳光刺的我双目生疼,经过几分钟的缓慢适应,终于看清了眼前仿若隔世的一切---不再破败的院落、胖了许多的狗狗和生机盎然的盆栽,很多事物都有了明显变化。只有头上那一方纯净的天空湛蓝如昔。
几只不知名的小鸟从眼前鸣啭而过。早已忘记了与这充盈阳光与鸟鸣的世界分别了多久,也忘记了被阳光抚摸为鸟鸣陶醉的感觉。不止是阳光和鸟鸣,我忘记了很多东西,忘记了时间,忘记了欢乐,忘记了微风轻拂面颊的温脉,甚至忘记了人类行走的本能。与我朝夕相处的除了疾病带来的精神折磨就是生活的痛苦与无奈。
这个冬天实在太过冷酷。儿时亲手栽植的那棵翠绿了无数寒暑的冬青,没能抵住这一季寒风的摧残,枝叶已经枯黄,就如同我行将幻灭的生命,只是不知这春天的到来还能否让我重焕生机。
母亲推着轮椅上的我,出了门,迎着微风。行至村里那条熟悉的土路上。母亲便停下来问我,感觉可好,我点点头,看着母亲担心的面孔,我有一丝内疚。是我倔强地要求母亲推我出来转转的,我想看看儿时经常躺在上面仰望天空憧憬未来的那片田野。
伴着一路颠簸,和路上行人的异样目光。母亲推着我缓慢前行着。那些过路行美文人多是漠然而过,偶尔有人寒暄几句,目光里却分不清是同情还是鄙夷,抑或是一种轻蔑。我不知道,因为自卑,也因为封闭生活了太久,我不敢直视他们投来的目光。母亲口中让我称呼的那些人,面孔早已陌生,感情也早已疏淡。我只能机械地称呼着、应和着。那一刻,我发现自己真的已脱离了外面这个世界。正处在人类社会的边缘,我不知道我还是不是人类,只因已失去了人类直立行走的特征。
田野,离我越来越近了。这条让我通往田野的小径,与往年没有两样,依旧是坎坷,依旧是曲折(一如我的命运)。只是路边的几棵白杨粗壮高大了不少。而我,却更加羸弱、卑微......
终于来到这片熟悉的田野。草地依旧绿意盎然,天空依旧蓝得那样纯粹、那样深邃。只是,我已无法再躺在草地上仰望这寥廓天空了。
我想象着此刻路人眼中的场景。大概是一老一少母子俩,母亲脊背佝偻、面容疲惫、两鬓斑白。儿子满面病容、目光颓然。年纪轻轻本该照顾母亲,却瘫坐轮椅,让母亲身心憔悴。我看不到母亲被周围那些异样目光包围时是何种表情,但我能感受到她心里是什么滋味。我感觉那一刻她心里必定满含苦涩。那些目光每一束都像是一把利刃深深刺痛着她孱弱的心。我开始后悔这次可谓是工程浩大的出行了......
吹了一会春风,感受了会自然的气息,只稍作停留,我们便踏上了回家的那条土路,那条路依旧坎坷、依旧曲折。路的尽处,只留给那片田野一老一少一双孤独的身影,在人生的苦旅中蹒跚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