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很久以前就认识她了。那是一个喜欢用从上往下的视线看人的家伙,虽然平日里沉默寡言,可只要一开口,她的每一句话都会如针一般扎进你的脑子里。
不知为何,我从看到她的第一眼开始就有一种本能的排斥,或许是因为她那种深入骨子里的高傲,又或是因为那张能说出似刀子一样的话的嘴巴。当然,也可能仅仅是同类相斥。
尽管我们两人见面的时候也并非剑拔弩张的样子,但其实彼此心里都很清楚,没有过节不代表心里没有个结。保持自己的仪态无非是希望在某一天看到对方的失态罢了,至于自己的私心有没有被人看穿也无所谓,我们所在意的只有自己心中的那份满足感,和指尖所想触碰到的地方。
两个飞扬跋扈的人就这样盼了许久,可是那一天终究没来到。有时候生活就像一把锉刀,不知不觉中有些人有些事就变了。
我再见她时,她貌似比过去更加消瘦了,静静地眺望着天空,从下往上看着远处南飞的大雁。疲倦的目光,下垂的嘴角,碎发贴靠在耳鬓边,缺乏血色的脸好似哀鸣的丧钟,一声声敲碎了我的虚妄。我犹豫了许久,还是向她搭了话。
大概是因为过去的愚昧以致我从未发现她的声音竟如银铃般悦耳,她虽下垂的眼角,但仍然带着浅笑和我交谈,我坐在她的身侧,与她平视。谈及过去两人都是一声苦笑,抬眼相视后便心有灵犀的扯开了话题。短暂的对话,却打开了我多年的心结。仔细想想,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亦或是未来,我和她的相遇其实也没那么糟。
她还是那个一针见血的她,而我却不知不觉忘记了那样说话的方法,不过好在这对我来说还算是好事。她的眼睛注视着我,这也许是种沉重的信任,她提出想去附近和我逛逛。
我们俩在沉默中走了很远,我们俩迎着夕阳向前走,将身后街道甩在了后面,在一片靠着海滩的地方,她停下了脚步,向阳光射来的海岸线走去。她轻摆着脑袋,晃晃悠悠的向远处走去。
我随着她一同向前,“其实你只要稍微变得合群一些,就很好了”然后脑海中的思绪便脱口而出。
她的身影被黄昏拖得很长,很长,苍白的面孔在阳光下貌似终于有了些血色。海风吹拂着两人的脸颊,吹走了靠在肩头的细绳,吹散了她的头发。我从她的发梢间看到了迟薯暮,她低头哼唱着,宛如没听见我方才的话一般。
“你该学着更合群一些,那样子会好过很多的。”
我又一次重复了我的建议,我希望她能好好考虑我的`提议,更希望她能现在就转过来,用如风铃的嗓音告诉我那一句——好。
可是她还是沉浸在晚风中,自顾自地看着远方,然后缓缓地抬起手臂海平面的另一端,展开手指。光芒一点点从指缝中穿过,一点点刺进了我的胸瞠。
“如果可以的话,我好想,好想,去一次看不见的彼岸。”她似乎有些哽咽。
“想去,就去吧。你要是太寂寞的话,我可以随时奉陪。”我完全是下意识说出这些话。她将身子稍稍转向我,侧过脸,嘴角轻微上扬,“不,这是件只有当我子然一身时才能做的事。”那双弯的似月牙的双眼中,泛着我所没见过的她。她转了回去,沉默了几秒后,又补充道:“等以后我有空了,我再来找你去做些有意义的事吧,到时候,你可别反悔。”
我还记得那日的光特别的耀眼,在一片夕阳红中,她的身影变得越发单薄,我想上前做些什么,但是却一步都挪动不了。脑海中刚才她说的那些话越发清晰,感觉身子越来越沉。她就这样如同坠海的伊卡洛斯一般,消失在了炽热的光芒中。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能见到她了,或许是那天的斜阳射进了胸膛,我突然有些怀念那她那充满高傲和蔑视但又无助的目光,有点想看看那颗如蜡一般易燃的心脏。我想,我大概是迷恋上了那张苍白的脸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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