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周海琴先生病逝的消息后,当晚整夜都是有关她的梦,甚至梦到了周老师年少时的样子。第二天打工的时候想起韩愈的《祭十二郎文》,一边做着手里的活一边默念其中的一些句子,到“所谓天者诚难测,而神者诚难明矣。所谓理者不可推,而寿者不可知矣。”这一句时,突然鼻子一酸,两行热泪顿时滚落下来。
周海琴先生教过我们半学期的古典日语。由于是全年级一起上的课,老师大概并不认识我,但由于我经常坐在第一排,她有时候会在课前走过来和大家交谈,跟我也说过话。像是只有一次而已。也就成了一生中仅有的一次。那时候我不怎么认真听讲,也没有额外地去请教什么问题,颇为遗憾。现在斯人已逝,恰逢刚刚毕业,回首再也无法回去的一幕幕,所谓过去,真的就是永远过去了啊。
且说梦里梦到了周老师年少时的样子,也糅合进去了一些我前不久的.回忆,背景也是个校园,她和我们一样言笑晏晏地拍毕业照。一样地青春年少,一样地彷佛前途似海、来日方长。
关于周老师的过往我一无所知,但肯定也在日本留过学,肯定也经历过我现在经历着的一切:为了第二天的发表挖空心思想素材、反复考虑着时间薪水和距离选择做哪个兼职、为了申请大学院的材料而跑来跑去、想象未来的生活状态、想象在看似漫漫的人生中本该到来的种种、想象老去以后的某一天问陪了自己大半生的那个人:“这辈子和我在一起开心吗?”
然而她并没有老去,生命就这样戛然而止,像一个五彩斑斓的肥皂泡毫无征兆地破碎、消失在阳光里。时日未远,也许亲人们依然心有余悲,而像我们这种她生命里的过客也就稍作停留,然后该去奔波的依然走在川流不息的街,游戏人生的照旧夜夜笙歌,不久以后她就渺远得像是从未存在过。而我们也必须等到自己面临相同的境地时才能意识到,也许,应该换一种方式过活。
而现在,我们刚刚毕业,朋友圈里突然变得形状各异的生存状态预示着今后天南地北的道路上,截然不同的人生。虽然对我来说这是全新的生活状态,然而这却是每年都会有的故事。“已有之事,后必再有;已行之事,后必再行;阳光之下,并无新事。”我们生命中的每一次经历,每一种情绪,每一个愿望,从人类开始学会思考起就在人间反复上演了无数次。
宇宙洪荒,等待了亿万年的时光之后,好不容易成为了能够思想的芦苇,为什么还是要活得跟普通的芦苇一样呢。这是作为沧海一粟的我们仅有的、能支配自己行动的区区几十年时光啊。“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昼短苦夜长,何不秉烛游。”“滚滚红尘终误我,今宵夜月可流连。”
虽然心中所想大抵如此,但生命也没有短到只有这一件事可做。为使我成为今日之我的人报恩,所谓行孝;给身陷苦难或困惑中的旅伴以帮助,所谓济世,无违我心而利于他人。大概这就是所谓中国读书人该有的“佛为心、道为骨、儒为表”之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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