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里的霓虹灯虽灿烂,却比不上家乡那盏麻油灯骨子里的温暖。它像一盏永恒不老的长明灯,让我魂牵梦绕,一直点在我的心里,亮在我的记忆中。
想起麻油灯,就想起小时候依偎在父母身边,那种香香甜甜的味道。
那是一个如童话般清纯的记忆。家乡被大片大片的芝麻花香酝酿着,我的家就如众多芝麻中的一粒,内部藏着香甜。当成熟的芝麻,丰满大地的时候,勤俭的父亲为了节约一点电费,便用芝麻油的残渣点灯。剪一些棉线,粗略地拧在一起,放在盛满油渣的瓶子里,就点亮了一家人的希望之光。屋内,每个角落里都氤氲着浓浓的温情,母亲忙着做饭,姐姐安静地学习,我则成了活蹦乱跳的小鱼。
那时候,年幼的我总是对着跳跃的火苗好奇,它鲜活的诱惑让我很快进入到另一个境界中去,一个很大很漂亮的宫殿,丰衣足食,里面住着我们幸福的一家人。
有人说: 有父母的地方就是家。有家的日子里,就如浸泡在春天的暖阳里,舒服地温润着你身体的每一个细胞。一家人团聚的日子,慢慢被岁月沉淀成闪闪发光的金子。
翻去记忆中的一片乌云,又看见父亲静静地站在堂屋中,不停地拨着灯芯,这个特定的细微动作被搁浅在岁月里,让我一直感到很疑惑。后来,在时光无情的侵蚀中终于明白,那叫“接力”,就如我和父亲之间的一场人生接力赛跑。
那天夜里,苍白的父亲告诉我,他要去一个很遥远的地方,让我们守护好家中唯一的母亲,不要让她有任何闪失。父亲的话平静得如一潭清水,却深邈不见底。
父亲走了,留下孤独的老母亲和满屋子的灰暗。他像一盏熬尽油的麻油灯,只能亮在我的回忆里。这悲凉的亲人离别,让我在人生路上,第一次感到无助的恐慌。我知道,父亲明明在告知我们,有父母在,家就在。如果连母亲都没了,这个家也就成真的不存在了。
从此,母亲在我的牵挂和思念中,被熬成了一盏孤独的麻油灯,它一直耸立在家乡的尽头,闪烁在我生命路口,成为我人生中的指明灯。
夜,总是来得那么蹊跷,瞒过我明亮的眼睛,直达我的心脏。我接过思念的钥匙,毫不犹豫地打开通往外界的窗口。
窗外,万家灯火像挂满夜空中的小星星,一颗比一颗亮,一颗比一颗会说话。我把满腹的思念按了又按,用眼睛里的咸味捻成一片雪白的羽毛,让它独自穿行在拥挤的黑暗里,飞跃家乡的方向去。
思念母亲,就如黑暗来临时,点一盏灯在的屋内,瞬间,所有的恐惧和寒凉都不见了。
想起母亲常对我说过的一句话:想家了,就回来看看!这看似简单的嘴边话语,却让母亲积攒了多少时光,去偷偷将深不可测的皱纹填满。
夜空中的月亮圆了,可老家母亲的牙齿正在残缺,而我,只会避缩在他乡默默观望。
浩瀚的天空,可以包罗宇宙万象,母亲则像一池温泉,包容的不只是浪花的翻滚,更多的是用温暖,融化浪花退去后留下的遗憾。我们总自豪地认为,母亲是我们心中的一片蓝天,可以大到无边无际,任我们自由翱翔。奔波累了,随时都可以停靠在母爱的港湾,避风休息。然而,母亲又是那么微小,就如那一根根苍老枯竭的白发,经不起一丁点风波。
想起前些日子回家看望母亲,那是父亲去逝周年祭奠日。
车子还没停稳,就看见母亲迎着冷风站在大门口等候。顿时,她那满头雪亮的银发刺痛了我的眼睛。
“妈,我回来了”。我用心哽咽地喊着,然后用力控制住快要落下的眼泪。如今的.妈妈,已是我眼泪里的疼痛,爱到怜惜,爱不到尽头。有妈的感觉是幸福而温暖的,幸运而骄傲的,因为妈就是我们的家。
姐姐们相继从千里之外赶回来,我们便有了难得的两日小聚,老屋又有了往日热闹的气氛。母亲忙来忙去,虽是高兴的,却怎么也掩盖不了她的憔悴和孤独。母亲是可怜的,就像这个空了格的老屋。
团聚的日子是那么的短暂,离家的日子背负着沉甸甸的牵挂。母亲又一次站在大门口,灌着冷风与我们告别。我清楚地看见,母亲满头通亮的白发像一盏麻油灯,照亮了我们启程的路。
有人说,家是生命的起点,人生的驿站,心灵的港湾 ,前进的动力。我则认为,家是亲情的纽带。有家就有亲人的爱,爱里藏满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