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位沧桑老父都曾是白马少年美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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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我才意识到,我的父亲,那个半辈子陷在泥土里的老农民,不是一个粗人。
我的旧手机下放给了他,装了微信,他开始使用朋友圈,赶上了时代潮流。盛夏时节,他在朋友圈放了一张图,蓝天白云下的荷花盛放,是他亲手种的。照片上方配文:“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照片拍得很赞,构图鲜明,色彩也很明亮。难得的是那句诗,因为爸爸种藕,不是为了观赏,而是为了把淤泥里沉睡的藕挖出来换钱,维持生计。
从小我就知道,莲藕是我们家的重要经济作物,爸爸正好是一把挖藕的好手。在我还是个小女孩时,爸爸还经常采了荷花给我玩。而现在,他用了一句诗来形容: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
我翻看着爸爸的朋友圈,才发现类似的诗句零零散散,点缀在他脸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生涯里,辛劳便带了一丝云淡风轻,有了田园耕读的浪漫和唯美。
你能不能理解我内心的'震动?我从来都不知道,我的爸爸能将诗词信手拈来。因为在我的记忆里,他总是沉默寡言,忙着干活、忙着挣钱、忙着养家糊口、忙着扮演好丈夫和父亲的角色。
可我忘了,他并非生下来就是一个父亲。他也有过绚烂的少年时代,憧憬过诗和远方,如同今日的你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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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的一次饭局上,聊到父母的奇葩朋友圈,我提起了我爸爸的那一股清流。有位朋友也说了他父亲的故事。
家里的老房子拆迁,清理旧物时,朋友从阁楼上发现了一大叠发黄的画稿。好奇的他一张张翻看,才发现那是钢笔画的素描,有山水和人物,挺像那么回事。可是,朋友从未听说过家里有人画画。他跑去问母亲,母亲瞥了一眼,淡淡说了一句,是你爸爸画的。
他的父亲已去世多年。做了一辈子工人,想不到宽大的劳动服下,竟然活跃着这么多艺术细胞。朋友激动又欣喜,问起母亲,才知道父亲曾经的梦想是画家。
三十多年前,朋友的父亲还是一位翩翩少年,整日背着画夹写生画画,梦想着手里的笔能画出一个光明未来。可是家庭忽生变故,父亲的父亲车祸去世,无奈扛起生活重担的少年顶替父亲进厂,又顺着母亲的意思匆忙结婚生子。
等他自己做了父亲,生活一下子就鸡飞狗跳了起来。家里总有闹不完的矛盾和麻烦,婆媳吵闹不断,儿子嗷嗷待育。一老一少两个女人都对他痴迷画画颇有微词,毕竟是不能马上变现的东西。她们只看见他耗费了时间精力,却换不来最基本的大米和白菜。
终于,在一次激烈的家庭大战过后,父亲默默收起了画稿和钢笔,从此绝口不提,直至去世。
朋友轻声讲完故事,饮尽一口酒,“我忽然想到,如果他还在,到了今天,是不是也会再画上那么几笔,放在朋友圈里,等着别人来点赞评论。”
似乎只有等到老去那一天,为家庭奉献完了一生,曾被束之高阁的梦想才有机会重新拿出来,晒一晒岁月积上的灰尘。朋友说:“我把那些画稿都在他的坟前烧了,但愿在另一个世界,他可以继续画画。”
我们来不及参与他们的少年时代,唯有透过些许蛛丝马迹,逆着时光往回看一眼,窥见当时那个做着梦唱着歌的少年。
原来,这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也是从生活的历练里,一步步走过来,才长成我们可以依靠的大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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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边的男孩已陆陆续续做了父亲,身份的转变真的让他们多多少少有了些改变。
最让我诧异的是大林,这个曾经沉迷非主流、骑着摩托四处飙车的少年,已经学会哄孩子、喂奶。他剪着清清爽爽的板寸头,笑容温和又亲切。我们取笑他成了女儿奴,他眼一瞪:“为了女儿,我可以把命都豁出去!”
这句话说得振聋发聩,我忽然又想起了爸爸朋友圈里那些诗。记忆模模糊糊的,飘回遥远的许多年前,爸爸曾经一手拿着诗集,一手抱着我,一句句教着牙牙学语的我,“鹅鹅鹅,曲项向天歌。”
并不是无迹可寻的,家里有整套的四大名著,有一系列的小人书和连环画。那个爱看书的年轻男子,是从什么时候起,变得只关心粮食和蔬菜,将自己隐秘的梦想远远放逐呢?
可能是我求学途中的高额学费,可能是为维持一个家庭正常运转耗尽了心力。幸运的是,他的那个梦始终珍藏在心底,多年后捧出,依旧熠熠生辉。
从小觉得,世上最厉害的人就是爸爸,他的力气那么大,可以赚来那么多钱,什么事情都应付得来。我却从没想过,他曾经和我身边所有的男孩子一样,爱玩爱闹爱自由。孱弱的肩膀,也曾有人庇佑。
那个骑马倚斜桥的翩翩少年,是什么让你变成了沧桑大叔呢?是岁月吧,还有爱。
这也是生命的必由之路。一个人的成长与成熟,免不了要被爱和责任推着牵引着,主动或被动地,丢失了许多,也得到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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