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赠钱献之序原文及译文
【原文】
孔子没而大道微,汉儒承秦灭学之后,始立专门,各抱一经,师弟传受,侪偶怨怒嫉妬,不相通晓,其于圣人之道,犹筑墙垣而塞门巷也。久之,通儒渐出,贯穿群经,左右证明,择其长说。及其敝也,杂之以谶纬,乱之以怪僻猥碎,世又讥之。盖魏晋之间空虚之谈兴以清言为高以章句为尘垢放诞颓坏迄亡天下然世犹或爱其说辞不忍废也。自是南北乖分,学术异尚,五百余年。唐一天下,兼采南北之长,定为义疏,明示统贯,而所取或是或非,未有折衷。宋之时,真儒乃得圣人之旨,群经略有定说。元明守之,著为功令。当明佚君乱政屡作,士大夫维持纲纪,明守节义,使明久而后亡,其宋儒论学之效哉!
且夫天地之远,久则必变。是故夏尚忠,商尚质,周尚文。学者之变也,有大儒操其本而齐其弊,则所尚也贤于其故,否则不及其故,自汉以来皆然已。明末至今日,学者颇厌功令所载为习闻,又恶陋儒不考古而蔽于近,于是专求古人名物制度训诂书数,以博为量,以窥隙攻难为功。其甚者,欲尽舍程朱,而宗汉之士,枝之猎而去其根,细之蒐而遗其巨,夫宁非蔽与?
嘉定钱君献之,强识而精思,为今士之魁杰,余尝以余意告之,而不吾斥也。虽然,是犹居京师庬淆之间也。钱君将归江南而适岭表,行数千里,旁无朋友,独见高山大川乔木,闻鸟兽之异鸣,四顾天地之内,寥乎茫乎,于以俯思古圣人垂训教世先其大者之意,其于余论,将益有合也哉。
【译文】
孔子去世后,大道便衰微了。汉代儒生在秦始皇毁灭学术之后,开始设立专一的师门,各家抱住一部经书,老师学生一代一代地传授,同辈之间怒恨嫉妒,不肯互相交流理解彼此的学术,对于圣人的道理,就像相互之间建筑了墙垣,闭塞了门户里巷一样。时间长了,博通的儒家学者逐渐出现,贯穿各类经典,互相比较证明,择取那些优善的说法。到后来又衰弱了,便用谶纬的说法夹杂其间,用怪癖卑俗琐碎的东西搅乱学术,世人又讥笑这类学说。大约到魏晋时期,清谈空论的风气大盛,学者们都以擅长清谈为高雅,把章句之学看得尘垢一般,一个个放纵怪诞,萎靡颓伤,直到天下灭亡。然而世间还是有人喜欢那些清谈家的言论,不忍心废弃。从此南朝北朝分裂对峙,学术主张也不相同,一直持续了五百多年。唐朝统一天下,兼采南北两派的长处,确定作出经义的疏解,明白告示天下统一贯彻,但所取观点有的正确有的不正确,还没有折衷是非,取得公认的说法。到了宋代,真儒才领会了圣人的要旨,各种经书才大致有了确定的解释。元代明代遵守宋儒的观点,并制定求取功名的法令。当明代屡次出现昏君败坏政治,士大夫却能维持国家纲纪法制,明确守持节操道义,使明朝维持了很长的时间才灭亡,这大概是宋儒论述力学的效果吧!
再说天地的运动,时间长了,必定要发生变化。所以夏朝崇尚忠义,商代崇尚朴质,周代崇尚文化。当学者发生变化时,如果有大儒把握根本,整治弊端,那么推崇的就会比原来的好,否则就赶不上原来的,从汉代以来都是这样。从明末到现在,学者很讨厌功令载录的都是些老生常谈的东西,有厌恶那些浅薄的儒生不考求古代的东西而被近代的东西所蒙蔽,于是专心于考求古代的名物制度、字句训释、六艺知识,以博洽来衡量学问,以相互挑毛病、相互批驳为努力的目标。而严重的,竟想全部抛弃程朱理学,而以汉儒为正宗,猎取枝节而舍弃根本,搜寻细微而漏掉重大,这难道不是太糊涂了吗?
嘉定钱献之君,记忆力强,又精于思考,是当今读书人中的魁杰,我曾经把我的想法告诉他,他并不排斥我的意见。虽然如此,但他毕竟还是居住在京师这种各学派混杂在一起的地方。钱君将要返回江南而到岭南去,旅行几千里,身边没有朋友,只能看到高山大川和高大的树木,听到鸟兽的怪异鸣叫,四面环视天地之内,寥廓苍茫,在这种情况下低头思索古代圣人留给后人的训导和教诲世人要以重要的东西放在首位的用意。那么和我的观点,将会变得更加一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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